寒冬在日复一日的苦读与锤炼中悄然流逝,当河边的柳树抽出第一抹新绿时,院试的日子近了。
今年的院试考场设在府城。
相较于县试、府试,院试规格更高,由省学政主持,是决定童生能否取得“秀才”功名的关键一环,竞争也更为激烈。
临行前夜,夜凰将王铁柱叫到书房。
烛光下,王铁柱的神色虽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数月来的文武兼修,让他褪去了不少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该教的,都已教给你。该准备的,也已尽力准备。”夜凰看着他,语气平静无波,“明日入场,只需记住三点:心静、眼明、手稳。无论场内发生何事,谨守本心,依计行事即可。”
“是,姐姐!铁柱明白!”王铁柱重重点头。
他知道,姐姐和书院为了他这次院试,付出了太多。
他绝不能失败。
“韩教习会扮作车夫,护送你们至府城,并在考场外接应。石小石已先期抵达府城安排住宿,并打探消息。苏先生会留在书院坐镇。”夜凰将安排一一交代清楚,“一切,见机行事。”
翌日,天未亮,一辆半旧的马车便驶离了清风书院,除了王铁柱和扮作车夫的韩青山,同行的还有李狗蛋和石头。
李狗蛋心思细,负责打理行程琐事和与石小石联络;石头力气大,性子稳,可作为护卫。这也是夜凰有意锻炼他们。
府城比清河县繁华数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但王铁柱等人无暇观赏,在石小石提前租好的僻静小院安顿下来后,便闭门不出,做最后的冲刺。
院试共分三场,每场一日。
首场考经义,次场考策论,末场考诗赋。
难度层层递进。
考试当日,考场外人山人海。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提着考篮,随着人流接受严苛的搜检入场。
韩青山、李狗蛋和石小石则混在送考的人群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一切看似顺利。
王铁柱按号舍坐下,平心静气,等待发卷。
然而,就在首场考试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
两名巡考衙役径直走到王铁柱的号舍前,厉声道:“考生王铁柱,有人举报你夹带舞弊!起身接受检查!”
王铁柱心中一惊,但立刻想起姐姐的叮嘱——“无论发生何事,谨守本心”。
他平静地站起身,展开双臂:“学生遵命。”
衙役将他的考篮、文具、甚至衣袍都仔细翻查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为首的衙役脸色有些难看,又不甘心地指着王铁柱刚刚答了一半的试卷道:“这文章…思路如此清晰,定是提前备好背下的!说!是否有人泄题于你?”
这纯属无中生有的刁难!
附近号舍的考生都好奇地望过来。
王铁柱不慌不忙,拱手道:“差爷明鉴。文章乃学生临场所思,若有疑虑,可请学政大人或督学当场出题,学生愿当面作答,以证清白。”
他态度不卑不亢,言辞有理有据,那衙役一时语塞。
若真闹到学政面前,查无实据,他们反而要吃挂落。
就在这时,一名看似考官随从模样的人快步走来,在衙役耳边低语几句。
衙役脸色变了变,狠狠瞪了王铁柱一眼:“哼!这次算你走运!好好考!”说罢,悻悻离去。
王铁柱心中雪亮,这定是陈师爷和刘主事搞的鬼!
先诬告夹带,不成又质疑文才,无非是想扰乱他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凝神静气,继续答题,笔尖愈发沉稳。
这点风波,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场外,石小石通过收买的一个低阶差役,很快得知了考场内的插曲,立刻回报给韩青山和李狗蛋。
韩青山眼神冰冷:“看来他们也就这点伎俩。”
李狗蛋却皱起眉头:“韩叔,恐怕没这么简单。这只是开胃菜。后面两场,尤其是策论,才是他们做文章的重点。”
果然,第二场策论,题目竟是颇为冷僻的《论边市利弊与管控》。
这题目涉及军政、经济、外交,远超普通童生的知识范围,显然是有人故意为难。
若王铁柱答得浅薄或出错,便可扣上“才疏学浅”的帽子。
然而,他们失算了。
夜凰平日教学中,极为注重时务策论,边市贸易更是结合听雨阁搜集的边境情报反复讨论过的重点。
王铁柱略一思索,便胸有成竹,从边市促进贸易、安抚边民的正向作用,谈到可能滋生的走私、情报泄露等弊端,再提出加强巡检、规范交易、严惩违法等管控措施,引经据典,数据详实,论述严密,一气呵成。
当他的策论试卷被收上去时,负责初阅的一位老学究看了,都忍不住捻须点头。
最后一场诗赋,王铁柱正常发挥,虽无惊艳之笔,但也中规中矩。
三场考毕,王铁柱走出考场,虽面带疲惫,但眼神清亮。
韩青山等人迎上去,见他神色,便知考得不错。
“铁柱哥,怎么样?”李狗蛋急切地问。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王铁柱笑了笑,目光扫过周围看似杂乱的人群,低声道,“不过,考场内确有蹊跷。”
回到住处,王铁柱将三场考试的细节,尤其是遭遇刁难和策论题目不寻常之处,详细告知。
夜凰静静听着,末了,淡淡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静候放榜即可。但警惕不能放松。”
她心中清楚,考场内的刁难只是明枪,陈师爷绝不会只有这一手。
那个藏在砖窑里的“刀疤刘”一伙人,至今没有动静,如同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她吩咐石小石和韩青山,加强对小院的警戒,同时让张瘸子那边加紧监控砖窑和胡商药材铺的动向。
等待放榜的几日,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夜凰坐镇小院,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也等待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
五日后,院试放榜。
贡院外墙前人山人海,王铁柱在李狗蛋和石小石的陪同下前往观榜。
韩青山则带着石头隐在暗处,警惕四周。
长长的榜单从后往前张贴。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欢呼或叹息。
王铁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榜单前列,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清河县,王铁柱,甲等第七名!”
中了!秀才功名!而且还是甲等前列!
李狗蛋和石小石兴奋地跳了起来,王铁柱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喜庆的时刻,异变陡生!
几名混混模样的人突然挤开人群,朝着王铁柱撞来,口中不干不净地骂道:“哪来的穷酸秀才,挡你爷爷的路!”
与此同时,暗处的韩青山眼神一凛,低喝一声:“小心!”
他猛地看到对面街角,有寒光一闪!是弩箭!
“保护铁柱!”韩青山一把推开身边的石头,自己则如同猎豹般扑向王铁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