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风已带了些凉意。凌默正沿着栽满梧桐树的小路往前走，享受着一天的喧嚣沉淀后的宁静。他步履不疾不徐，神情是一贯的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与周围三五成群、热烈讨论着迎新活动的新生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欢快的说笑声由远及近。
“萌萌你刚才弹得太稳了！”
“哈哈哈还是多亏了曾师兄的琴弦救场！”
“对对对！诶，说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人家……”
上次都没有留个电话
话音未落，这几道身影就在小路拐角处，差点和凌默撞个正着。
双方都愣了一下。
苏萌萌最先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睁大，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几乎是跳着指着他：“啊！曾……曾师兄？！”
凌默停下脚步，看清是她们，尤其是人群中那个抱着吉他盒、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苏萌萌，他脸上那层习惯性的淡漠稍稍化开了一些，微微颔首：“是你们。”
“师兄！好巧啊！”苏萌萌的同学们也认出了他，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刚结束迎新晚会的表演！”
“师兄你的琴弦简直是神兵天降！我们的节目效果超好！”
苏萌萌用力点头，补充道：“嗯！所以我们正说想去吃宵夜庆祝一下，顺便……正好碰到师兄你了！”她说着，脸上泛起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红晕，但眼神热情又期待，“师兄，一起去吧？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好谢谢你呀！”
凌默看着眼前这群青春洋溢、热情似火的女孩，尤其是苏萌萌那双满是恳请的大眼睛，他沉默了一下。他本性喜静，更倾向于回去接着码字或者整理思绪，对于这种热闹的活动本能地想保持距离。
他的犹豫让气氛有了一秒钟的冷却。
然而，就在苏萌萌眼神微微黯淡，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和：“你们表演辛苦了。道谢就不用了，只是小事。”
他话锋微转，在她们失望之前，又接上了一句：“不过，如果你们不嫌我打扰的话，我可以一起去坐坐。”
“不打扰不打扰！”
“太好了！师兄肯赏光就好！”
女孩们立刻重新雀跃起来。苏萌萌更是笑逐颜开，梨涡浅现：“怎么会打扰！师兄快跟我们走！”
于是，凌默便被这群快乐的女孩们“裹挟”着，来到了学校后门热闹的烧烤摊。
烤串的烟火气混杂着年轻学子的喧闹声，弥漫在夜空中。凌默被热情地让到靠里的位置，苏萌萌就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面对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活力，他显得有些难以融入，但并未反感。
“师兄别客气呀！今天你可是我们的特邀嘉宾！”一个女生笑着把菜单塞给凌默。
苏萌萌拿起一瓶豆奶，“砰”地一声打开，郑重地放到凌默面前，脸上是灿烂又真诚的笑容：“曾师兄，第一瓶必须给你！上次真的多亏你了！以奶代酒，谢谢你！”
其他女生立刻起哄：“哦~~~萌萌特意给师兄开的哦！”
苏萌萌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们一眼：“你们别瞎起哄！”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凌默一眼。凌默接过豆奶，低声道：“……小事情，不用这么客气。”指尖短暂的接触让两人都微微一顿。
烤串上来之前，大家闲聊起来。一个女生好奇地问：“曾师兄，你是哪里人呀？听口音好像不太像本地的。”
凌默用准备好的答案回答：“从西南山区来的，一个小地方，叫云溪镇。我们那里山多，口音是有点重。”
“西南山区？那一定风景很美吧！”苏萌萌双手托腮，大眼睛里充满向往，“有梯田，还有很清的江水。”
“嗯，”凌默眼神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怀念，“早上起来经常能看到云遮在半山腰，下雨后空气特别干净。”
“那师兄你来这边读书，平时除了……研究学问，都喜欢干嘛呀？不会真的只闷头弹吉他吧？”另一个女生调皮地问。
凌默想了想说：“看书，也喜欢爬山，偶尔……也会胡乱写点东西。”
“哇！师兄！”女生们立刻来了兴趣。
“真的假的？深藏不露啊！来一段呗师兄！即兴来一段！”大家开始起哄。
“对对对！就以现在……就以此情此景来一段！”
凌默连连摆手：“别，我那就是瞎写，登不了大雅之堂，饶了我吧……”
苏萌萌看着他的样子，觉得高冷的外表下，又显得好笑又可爱，也抿嘴笑着温和鼓励：“师兄，你就随便说两句嘛，我们又不会笑你
凌默被围在中间，推脱不过，极其为难。就在这时，一阵晚风吹过，带来烟火气和笑语，也吹乱了苏萌萌额前的碎发。她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头发，动作温柔自然。
凌默看着这一幕，像是被某种情绪击中，又像是放弃了抵抗。他目光微微游离，低声沉吟道：
“你一会儿看我，
一会儿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五句话，像清风吹过喧闹的餐桌。桌上瞬间安静了。
凌默自己则猛地惊醒，这是怎么了，这诗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对女孩子说，一时间有点尴尬，于是抓起豆奶猛喝一口，
短暂的寂静后，女生们爆发出惊叹。
“我的天哪……”
“师兄！这还叫瞎编？！这感觉……绝了啊！”
“即兴的？师兄你真是个天才！这意境抓得太准了！”
苏萌萌没有立刻说话，她怔怔地看着凌默的样子，心跳飞快。那诗句在她脑海里回响——“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他是在形容刚才那一刻吗？一种混合着惊讶、羞涩和被深深触动的情绪包裹了她，心跳也加快了
气氛在惊叹和调侃中变得更加热络。众人玩起来大学最受欢迎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是卡片版本，当瓶口转向苏萌萌，她选择大冒险，从大冒险卡片中抽出一张，上面要求对左手边的凌默说电影告白台词，她看着卡片，脸瞬间红透，羞得几乎想逃跑，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她还是深吸一口气，转向凌默，眼睛飞快地眨着，不敢与他对视，用细若蚊蚋却又清晰可闻的声音快速说道：
“我……我希望我知道如何戒掉你。”
说完，她立刻用手捂住发烫的脸，埋下头去：“啊啊啊太羞耻了！完了完了！”
这句台词所带来的巨大张力和微妙苦涩的深情，让起哄声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惊叹。凌默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充满分量和复杂情感的台词，看着眼前这个羞得缩成一团的女孩，他愣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金黄色的烤面包片，递到苏萌萌面前的盘子里，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给，甜的。或许……能解一解？”
这个临场反应既接住了她那句沉重又暧昧的台词，又巧妙地将其转化为一个关于味道的轻松玩笑，瞬间化解了尴尬，引得众人拍案叫绝。
“哇！师兄好会啊！”
“这反应绝了！”
苏萌萌从指缝里偷偷看他，两人目光再次交汇，苏萌萌心中一种甜甜的、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
宵夜过半，大家聊得更开。苏萌萌想起之前的话题，眼睛发亮地问：“师兄，你刚才说喜欢爬山，大学城这边有座翠屏山，你看过山顶的日出吗？据说特别美！”
凌默摇摇头：“还没去过。
“那太可惜了！”苏萌萌兴奋地提议，“我们宿舍早就想去了！师兄，你爬山经验丰富，带我们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吧？看完正好可以去山脚下的‘广式早茶’喝早茶，那家店可火了！”
“哇！看日出！这个好！”
“对啊对啊，曾师兄一起吧！”
凌默看着苏萌萌亮晶晶的、充满期盼的眼睛，点了点头
“太棒了！就定这周六怎么样？天气预报说晴天！我们凌晨四点就在学校西门集合？”苏萌萌飞快地敲定细节。
“周六凌晨四点，西门，没问题。”凌默认真地记下。
“一言为定！”
宵夜结束，往回走的路上，苏萌萌和凌默落在最后。
“师兄，那你周六之前可要休息好哦，要起很早呢。”苏萌萌语气自然地带着关心。
“嗯，你们也是。
“师兄！那…周六见！”苏萌萌笑容灿烂地挥手道别。
“周六见。”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凌默独自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夜晚的风带着烧烤的味道和一丝甜意。凌晨四点、日出、早茶……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具体而温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