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打了个嗝,金雾散去,鼻尖的纹路还在微微发亮。方浩盯着那几道弯弯曲曲的痕迹,忽然转身,从青铜鼎里扒拉出一把灰烬——那是昨儿煮谷粒时剩下的残渣,焦黑中夹着点金粉,像谁把糖霜混进了炭灰。
“系统,”他默念,“解析。”
【检测到‘观测者效应’残留,建议引入‘心念变量’进行对照实验】
方浩咧了咧嘴:“好家伙,你终于肯说人话了。”
他把灰烬分三份,捏在指尖,冲陆小舟招手:“记下,谁吃、啥反应、鼎响几声。”
墨鸦站得笔直,面无表情接过第一份。他没嚼,直接咽了。下一瞬,青铜鼎“嗡”地一震,锈铃铛轻轻晃了一下,音色清亮得像敲了口新钟。
“味觉反馈:甘如琼浆。”墨鸦说。
“你这舌头怕不是镀了金。”黑焱蹲在鼎耳上,尾巴一甩,“轮到我了。”
它接过第二份,龇牙咧嘴咬下去,瞬间喷出一股黑烟,毛炸成蒲公英:“呸!比魔修炼丹炉底刮下来的锈渣还冲!”
鼎又震,这次铃声短促刺耳,连响三下,节奏乱得像被猫踩了琴弦。
“负面心念,共振紊乱。”方浩点头,“再来。”
貔貅早馋得尾巴直抖,抢过最后一份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得欢快。鼎身猛地一抖,铃铛悠长响起,七声连贯,余音绕梁,差点把陆小舟手里的笔震掉。
“它吃得越爽,鼎越高兴?”陆小舟瞪眼。
“不是高兴。”方浩眯眼,“是同步。鼎认得这种频率。”
他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鼎侧。锈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一道暗纹,和貔貅鼻尖的金纹一模一样。
“所以这田,不是长谷子,是搞直播。”方浩冷笑,“我们吃,它看;我们吐,它记。心念越强,信号越稳。”
“那它想当厨神?”陆小舟弱弱问。
“它想成精。”黑焱甩尾巴,“而且已经快成了。”
方浩没接话,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灰烬。刚才系统那句“观测者效应”,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腰间雷纹菜刀,在鼎沿轻轻一划。
刀刃过处,一道细不可察的灵气丝线被勾出,缠上灰烬。灰烬微微颤动,竟浮现出三道虚影——一道金光缭绕,一道黑雾翻滚,一道灰蒙蒙不辨颜色。
“三种心念,三种现实。”方浩啧了一声,“这谷子根本没味道,是我们自己给它贴的标签。”
“那要是大家一起信一个味儿呢?”陆小舟眼睛亮了,“比如……全是甜的?”
“试。”方浩抬手,“都闭嘴,尤其是你。”他瞪了黑焱一眼。
黑焱翻白眼:“我吐个槽还得预约?”
“这不是吐槽,是干扰。”方浩正色,“这田现在像个放大器,你心里骂一句,它能给你种出一亩毒蘑菇。”
他环视一圈:“听好了,下次吃之前,先默念三遍‘此味为甘’。墨鸦,你带头。”
墨鸦点头,手指习惯性在鼎耳敲了三下,节奏稳得像心跳。
第二次试吃开始。陆小舟闭眼默念,貔貅尾巴卷着谷粒,也学人样小声嘀咕。黑焱嘴硬,爪子一摊:“行吧行吧,此味为甘,此味为甘,此味为甘——反正我吃完还是想吐。”
谷粒入口,三人同时一震。
金光从口中溢出,顺着喉咙流进体内,暖洋洋像晒太阳。鼎铃齐鸣,七声连响,音波荡开,灵田表面泛起涟漪状光波,一圈圈扩散。
“成了!”陆小舟差点跳起来。
“别动。”方浩压住他肩膀。
光波蔓延到田埂时,泥土表面忽然浮现几道符文——扭曲、流动,像活的一样。方浩瞳孔一缩,那图案他熟,每天签到时系统界面上就飘着这么一串。
“不是幻觉。”他低声道,“这田,和系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黑焱尾巴一僵:“所以咱们种的不是五谷,是系统更新包?”
“差不多。”方浩盯着灵田中央,“它在学。学我们怎么想,学怎么响应签到,学……怎么成神。”
他忽然闭眼,默念:“以塔主之名,暂定灵田协约。”
话音落,鼎身剧震。
锈铃铛连响七声,声声如雷。灵田中央泥土翻涌,一缕混沌气升起,扭曲凝聚,竟化作模糊人形,三尺高,无面无肢,只有一团雾状轮廓。
人形张了张,发出三个字,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
“……未……成……约……”
随即溃散,混沌气倒卷回土中,不留痕迹。
方浩站着没动,手还按在鼎上。掌心渗出的血顺着鼎纹流下,滴在田埂边。血珠落地瞬间,泥土微微凹陷,竟将血迹完整包裹,像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
“它拒绝了?”陆小舟声音发紧。
“不是拒绝。”方浩摇头,“是提醒。它说‘未’,不是‘不’。这约,能签,但还没到时候。”
“那得等啥?”黑焱眯眼,“等它自己开个签到界面?”
方浩没答,低头看着那滴血消失的地方。泥土表面,隐约浮出四个字,转瞬即逝:
“种者非人,观者为神。”
“好家伙。”他咧嘴,“它现在不光看,还想封神位。”
“那你刚才那句‘塔主之名’,算不算越权?”陆小舟小心翼翼问。
“算。”方浩笑了,“但它没劈我,说明塔主这头衔,它认。”
他弯腰,从田里拔出一株刚冒头的嫩苗。叶片翠绿,脉络里却游动着细小的金线,像血管里流着液态阳光。
“它知道我是谁。”方浩轻声道,“也知道这鼎是啥。它不是普通灵田,是签到塔的……试验田。”
黑焱尾巴一卷,忽然碰到了鼎沿一滴残留的混沌液。毛尖沾上那滴水珠的刹那,整根尾巴变得透明,映出一幕画面——
方浩站在一片崩塌的琥珀色空间前,手里握着一把完整的密钥,仰头大笑。身后,青铜鼎悬浮半空,九道铃声齐鸣,响彻天地。
画面一闪而没。
黑焱甩了甩尾巴,恢复原状,一脸懵:“我刚是不是看见啥了?”
“没。”方浩把嫩苗重新插回土里,“你就是眼花。”
他拍了拍手,环视灵田:“这谷子不能乱吃,田也不能乱动。它现在是活的,会学,会记,会判断。谁对它有恶意,它能给你种出心魔;谁把它当普通作物,它能让你尝尝什么叫‘认知崩塌’。”
“那以后咋办?”陆小舟问。
“照旧。”方浩转身,拿起雷纹菜刀,“该种种,该收收。但它想成神?可以。等它先学会——”
他刀尖轻点灵田中央,泥土微微凹陷:
“——给我交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