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浓稠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尸蜡,沉甸甸地封死了每一寸空间。唯有岩壁角落那盏油纸灯笼,摇曳着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昏黄光晕。光晕在嶙峋湿滑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如同鬼魅舞蹈般的巨大阴影,将这片狭小的、散发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空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死寂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混合了陈年霉斑、湿冷苔藓、草药苦涩余韵、以及伤口脓血腐败后散发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毒液,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沈砚倚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绵绵地瘫坐着。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光,在昏黄的光晕下显得异常空洞与疲惫。苍白得如同新糊窗纸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和干涸的泥污。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撕裂般的滞涩感,如同破旧风箱在艰难地拉扯。他枯瘦如柴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冰冷的泥地上,指尖微微蜷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终究徒劳。
苏晚枯坐在他对面。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昏黄的灯影,死死钉在沈砚那张枯槁绝望的脸上。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早已被血污浸透、边角磨损得如同被虫蛀鼠啮的沈家医书手抄本。书页沉重得如同墓碑,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直抵心尖。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胸腔深处翻涌的血气被她强行压下,齿缝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腥气。深陷的眼窝里,那点锐利的寒芒骤然凝聚!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探照灯!她猛地将手中的医书!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递到沈砚眼前!
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般的颤抖!极其精准地!死死点在那张被昏黄灯光穿透的、显露出模糊经络图与浅淡墨痕的夹页之上!
“这痕迹!”苏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劈开山岳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钉!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是你的字?!”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死死钉在沈砚深陷的眼窝深处!“是否——与玉屏风散真方有关——?!”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沈砚死寂的心湖深处猛然炸响!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剧震!深陷的眼窝里!那点空洞的死寂瞬间被一片足以焚毁一切的惊涛骇浪彻底吞噬!震惊!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剧痛!以及……一种……被命运反复碾轧后、沉淀到极致的……刻骨的悲怆!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死死钉在苏晚指尖所指的那片模糊墨痕之上!那熟悉的笔迹!那深藏心底、如同烙印般刻入骨髓的线条!那……是他濒死之际!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神智!蘸着心头热血!在绝望的黑暗中……留下的……最后的……秘密!
他枯槁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深处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般的、嗬嗬的抽气声!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惊骇的火焰瞬间被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水彻底淹没!泪水如同决堤的熔岩!混合着脸上冰冷的汗水和污迹!汹涌地冲刷而下!砸落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他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沉重得如同背负着万钧山岳!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溃烂的伤口!带来一阵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穿了喉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脏里、从被碾碎的骨头缝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血块!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绝望与悲怆!
“不……错……”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刻骨的痛!“九蒸九晒……熟地黄……乃是……真方……点睛之笔……亦是……药引……”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泪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钉在虚空!仿佛穿透了浓重的黑暗!看到了那场血腥的、令人发指的逼问!“陈……白两家……偷去的……方子……虽全……却……未参透……最后……这一步……效力……不到……真方……三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凄厉!“这……这便是……他们……屡配无验……迁怒……于我父……的根本……原因——!”
“轰——!”
苏晚的脑子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又被足以焚毁一切的惊涛骇浪彻底吞噬!深陷的眼窝里!那点锐利的寒芒骤然爆裂!化作一片足以刺穿地狱黑暗的、冰冷的锐光!
九蒸九晒!熟地黄!药引!点睛之笔!
难怪!难怪当初在青檀院!在那弥漫着药香的午后!他讲解熟地黄炮制时!对那“九蒸九晒”一道!近乎苛刻到偏执!每一次火候!每一次时辰!每一次晾晒的翻动!都如同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原来……原来那看似繁琐枯燥的步骤背后!竟藏着沈家秘方……最后的命门!是开启那扇秘藏大门的……唯一钥匙!
“难怪……难怪当初你在我面前讲解熟地黄炮制时……对九蒸九晒一道……极为严苛!”苏晚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恍然!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喉咙深处、从破碎的心脏里、硬生生撕扯出来!
沈砚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如同被毒液浸泡过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深入骨髓的恨意!“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家父……以此法……示我于……隐秘处……嘱……‘宁毁于心……莫付虎狼’……”
他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指向苏晚手中那本浸透了血泪的医书!“我……只来得及……藏在……书中……寄望……有朝一日……”
话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利刃骤然斩断!他深陷的眼窝里!那点翻腾的惊涛骇浪瞬间凝固!沉淀为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无边无际的……死寂与空洞!寄望?有朝一日?如今……真方已明……可家……家破人亡……父亲……母亲……沈家百年基业……尽付东流……只余下他这具……千疮百孔……苟延残喘的……残躯……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死寂!如同最沉重的棺盖!轰然落下!沉沉地压在这片狭小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空间里!唯有油灯如豆!在浓重的黑暗中!无声地……摇曳着……映照着两张枯槁绝望的脸庞!映照着那本浸透了血泪的医书!映照着夹页上那片模糊的、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墨痕!
真方已明!家破人亡!
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破碎的心上!带来一阵足以焚毁五脏六腑的剧痛与……一种……被命运逼至绝境后、沉淀到极致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冰冷杀意!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洞外那片被浓重黑暗笼罩的、死寂的山谷!山谷深处!那片早已荒废、被陈家吞并的沈家老药田!如同巨大的伤疤!在黑暗中无声地狞笑!
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冰冷的锐芒骤然凝聚!爆发出一种足以刺穿地狱黑暗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她的枯手!死死攥紧怀中那枚紧贴心口的、冰冷的“当归”石印!石印硌着掌心!那“当归”二字坚硬的棱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她的血肉!
当归!当归!此去……当归血债!当归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