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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湖山自古聚文魁,

一点灵犀墨里栽。

非是青楼风骨薄,

冰弦原待凤凰来。

上回书说到,书生徐墨言于凝香阁得见云卿姑娘挥毫“守拙抱璞”四字,又见那端溪砚底深藏“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两行小字,胸中块垒如遭春风初解,竟至魂魄俱震。更趁人不备将云卿题写“何须金谷争颜色”的试笔废稿暗暗袖出。自那日归得破落小客栈后,神思更复颠倒,那字字墨痕,砚池底月影,连同云卿眉目间一抹清冷疏离,便如西湖水波里沉坠的星辰,清晰又遥远,勾得他日夜悬想。客栈中破窗灌入的夜风,总觉比寻常更深寒几分,案上微弱的灯火摇摇晃晃,只能照见他孑然孤影在墙上巨大起伏,竟似他郁结心底层层叠叠的迷障心绪。

一连数日,徐墨言徘徊于孤山脚下柳浪闻莺一带。脚步不知不觉总要兜转于凝香阁附近的幽静巷道,抬头望去,那二楼轩窗常闭,偶尔开合,却再也未见琵琶声里、花影横斜处的素淡身影。那扇通往精舍的素漆月亮门仿佛也对他紧紧合拢。李客商与王秀才皆为俗务缠身,再无闲暇顾及这落魄书生的念想。

眼看囊中铜钱一日少过一日,店家催要房钱的神色愈发不耐。同住客栈的其他失意秀才,或唉声叹气收拾书箱预备回乡另谋生路;或不甘挫败钻营巴结显贵子弟试图打通关节;更有甚者,已抵受不住这金粉浮华的诱惑,沉沦于勾栏酒肆买醉,一夕间便将仅存的盘缠挥霍得罄尽。唯有徐墨言兀自守着心头一缕微明执念,每日照例只买得几枚炊饼果腹,余下的光阴便在西湖孤山寒树下默默枯坐诵读。身畔柳烟拂动,脚下水波幽寂。偶有湖上游船丝竹笑声随暖风送过,愈显得他形影相吊。

时节悄然流转至四月天。湖面熏风微醺,暖意融融,岸边碧桃开尽,新柳枝条亦由嫩黄转为沉翠色,长长拂垂水面如宫人裙带。午后日头渐高,徐墨言照例在苏堤缓行,腹中饥馁催逼。正欲寻个僻静凉亭歇息片刻,却见一名头戴小荷叶巾的清瘦后生,拎着个细篾编成提盒匆匆疾行,在湖边白石道上险些迎面撞上他。

“呀!对不住!”后生慌忙退开一步站稳身形,手中提盒晃了晃。

徐墨言定睛一看,竟是凝香阁精舍中常见的那位垂髫小婢之一!今日她不穿素衣,换了寻常小厮短打衣裤,竟做小童子装扮。徐墨言心头猛地一跳,脱口而出:“小哥……不,姑娘可是往凝香阁去?”

小婢闻言一愣,仔细瞧了瞧徐墨言,眼睛微微睁大,显然已认出他来:“是你……那位徐相公?”她略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烦请相公避避,我奉我家姑娘之命出来办些急事,耽搁不得。”

徐墨言心头如擂鼓:“不知姑娘要办何事急务?若有不便,小生或可代为……”

小婢忙连连摇头:“不敢劳动相公!只是厨下新近的银丝鲈鱼少了几尾,恐赶不上晚间席面遭吴妈妈责骂,赶着去渔户家里催一遭。”边说边欲绕开徐墨言继续赶路。

“银丝鲈鱼?”徐墨言心思电转,猛然想起方才孤山路旁恰遇一艘归岸渔船,新得三尾尺长银鳞,正被另一酒家管事高价预订,所余不过一尾,“且慢!方才我在孤山渡头仿佛见有银鳞鲈鱼刚出水,尚未被人定去,姑娘何不去试试?”

小婢眼中顿露喜色,旋即又忧疑:“当真?可姑娘说……务必要三尾才能制得一份整菜……”

徐墨言毫不犹豫从怀中摸出仅剩的十几枚铜钱,捏出其中五枚,尚余铜板叮当作响。他飞快将五枚铜钱塞入小婢手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恳求:“那老渔户我认得!此乃定鱼小钱,烦请姑娘快将此钱交予孤山渡第三艘船尾穿麻布衣的老者,速速去取鱼!这尾银鲈极好,再迟恐就卖与旁人了!余下两尾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小婢讶然看着手中铜钱,再看看徐墨言焦急神色,又瞥一眼日头位置,终于一咬牙,收下铜钱匆匆一福:“如此多谢相公!我叫清霜!”说完拔足便朝孤山渡头方向奔去。

徐墨言望着清霜背影迅疾消失在柳烟深处,这才惊觉后背已渗出一层微汗。手中余下那不足十枚铜钱硌得掌心发疼。他靠着湖边一株柳树滑坐下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丝苦涩又夹着莫名的灼热爬上心头。五枚铜钱……怕是三日薄粥的钱也未有了。日光被柳条筛碎,落在他苍青色的旧布衫上,斑驳陆离。

次日下午,日影稍偏西时。徐墨言心不在焉,仍旧踟蹰于凝香阁后巷竹丛石径畔。忽闻一阵轻巧急促脚步自身后传来。他蓦然回首,竟是昨日匆匆一别的清霜!她又换回了垂髫素衣婢女装束,手提昨日那只细篾提盒,此时神色却是舒展轻快了。

“徐相公留步!”清霜脚步轻快行近,将手中提盒轻轻放在路边青石上,屈膝一福,声音压低却带着一丝笑意,“特来向相公致谢。昨日多蒙相公援手及时指点,才保住了那道银丝鲈鱼。姑娘已安然待客用过,很是顺利。”她说着自提盒上层取出一方素帕包裹之物递来,“这是姑娘昨日亲手做的几枚桃花糕,用料倒还洁净,姑娘说……谢相公急公好义之情。”

素帕温软,透着淡淡清甜面香,包裹着五枚小巧玲珑点心,粉嫩花瓣隐约可见。徐墨言手微颤接过,心头一阵热流滚涌难以言表,喉咙哽塞只能抱拳躬身:“不敢……不敢当姑娘谢意……”

清霜抿嘴一笑,目光极快地掠过徐墨言破旧青衫襟袖,似斟酌片刻:“相公似乎……时常在此附近盘桓?若真有雅兴再想一见姑娘翰墨风采,吴妈妈虽喜银钱……但姑娘私下里常说,最厌烦只知金银的俗客……倒是读书人的真心难得……”她轻轻顿住话语,灵秀眼睛直视徐墨言片刻,低声道:“今日申时二刻,姑娘要临一张《洛神赋》图卷……正是手头要笔墨的时候……”言罢不再多语,再行一礼,提了空提盒转身轻盈离去,只留下一缕清芬桃香与徐墨言心头擂鼓般的激跳声。

申时二刻。

凝香阁精舍那扇素漆月亮门缓缓开启。

徐墨言第二次踏入这方澄澈天地,心境却迥然不同。暖风送来西湖湿润气息,混着窗下辛夷花的清冽芬芳,书斋内静得只闻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昨日送桃花糕的素帕,此刻正贴身藏在他胸襟内里。

云卿今日不曾抚琴。她正跪坐在书案前光洁的席垫上,身姿端正而专注。素色竹青广袖罗衫,衬得肤光胜雪。乌发只用一根润透的竹节簪松松固定,别有一股清寒书卷气。面前大案之上,一幅一尺来长的《洛神赋图》摹本已勾勒出大略轮廓,绢素微黄洁净。最为醒目的是摊开在画卷右首的曹子建原赋书帖,墨色清润,正是王献之着名的《洛神赋十三行》拓本珍卷。案头一尘不染,唯纸卷、笔山、水盂、镇尺井然陈列。那方熟悉的端溪紫玉砚稳稳置于案角日光倾泻处,墨池内一汪清水微微漾动,池底深处那缕恒定不变的小小“月轮”清辉静谧照人。

清霜引着徐墨言悄然入内,只对着云卿背影微微一福。云卿似无觉察,右手悬腕执着细笔羊毫,正凝神落笔。笔尖在素白熟宣上轻盈勾勒描摹,所画处正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之姿。笔下飞掠转折间线条细劲连绵,流畅无端,将那“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神女风致活现纸上。更奇的是她左手亦不闲搁,食指中指间正拈着半片薄胎青瓷茶盏,盏中尚有热气清茶半杯,纤指稳若磐石,滴水不漾。

徐墨言不敢惊扰,屏息立于画案三尺开外,目光一瞬不瞬凝注于笔尖毫芒游走。那纤细笔管在她指间宛有神助,点拂勾勒处俱传神如飞羽轻掠水面,拂过却不留丝毫滞重墨痕,浑然天成的姿态竟压过案头王献之帖的神采!他心绪随之飞驰,暗诵《洛神赋》原文之际,不由自主自口中低低吟诵出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低微诵读声如同投入静潭的一颗小石。云卿运笔手势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笔尖落下最后一捺余韵。她将细毫搁置白玉笔山,指间茶盏亦轻轻放落,这才缓缓侧过脸庞,目光如清澈溪流般投向徐墨言。那清秀眉眼中并无讶色,只一丝淡如晨雾的清浅笑意悄然浮上唇角:“徐相公竟识得此赋?”她声音平静,恰如古琴拨过低弦余韵。

徐墨言面颊骤然发烫,慌忙深深一揖:“惭愧!小生不过乡野腐儒,岂敢言识?唯前次偶见姑娘题字,风骨清俊不落凡尘……如拨云见日,令小生心折不已。今日唐突而来,实欲再瞻姑娘妙笔清辉,唐突之处,万望见宥……”话语结结巴巴,窘促得连耳根都红透。

云卿唇角笑意却加深了一抹。她伸出素手微指案侧一处蒲团:“相公既已至,便请安坐。清霜,看茶。”眼波流转落回自己墨痕未干的《洛神赋图》上:“世人但知洛神赋文辞华美,只摹其形,描其艳丽,殊不知此赋背后,原是曹植一番不可求的彻骨相思……画其容止易,得其心魂难……”她低低一声轻叹飘入虚空,如檐角风铃微响。

清茶香霭氤氲。

徐墨言一颗悬宕之心渐落腹中。眼前云卿,无半丝青楼女子惯有的轻浮矫揉气度,言谈之间,只是一位通晓诗书翰墨的书斋女子。心神激荡之余,他终于鼓起勇气取出贴身收藏数日的那张素宣——正是当日在凝香阁拾起云卿压在砚下的试笔废稿。宣纸展平,墨迹“花落幽窗砚池清”、“且看湖山与月平”等字历历在目。

“姑娘当日试墨所书这几句……小生得见后便如心中拨亮一盏灯烛。尤其这‘何须金谷争颜色?且看湖山与月平’……看似淡泊豁达……但字里行间似又……沉潜一番难言的苍茫与孤高……”徐墨言语至后来,因紧张而略显滞涩。

云卿目光凝注在自己字迹上片刻。清幽眸光深处如冰湖微澜,骤然亮起一丝讶异、触动,最后沉淀为一缕复杂而深沉的感喟,她目光微微移向窗外浩渺湖波:“金谷园繁华终成丘墟……而西湖烟雨不损分毫其清雅……世人争逐俗利浮名处……”清柔声音顿了顿,似在竭力压制什么,才续道:“争亦如何?终归不过是随风飘散的尘屑罢了。”

“然白居易守杭州有言:‘唯留一湖水,与汝度荒年’,岂不恰与姑娘此句遥遥相对?”

徐墨言此语一出,云卿倏地抬眼凝望住他。目光骤然变得极其专注锐利,仿佛要透过他单薄布衣看清他筋骨深处是否有几分真挚学识!她沉默片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白乐天诗……看似闲适,然其‘兼济天下’之志,未曾一日遗忘。那首诗结句道‘争得大裘万丈长?与君都盖洛阳城!’……分明身在苏杭山水之间,心却仍在庙堂百姓疾苦之上……相公以为然否?”她语声不疾不徐,却隐隐含着一股无形压力。

徐墨言顿觉背脊挺直几分:“诚然!自古文墨之道,不在雕琢词章,而在其心。子建写洛神,寄托其求而不得、孤高难谐之情;乐天写西湖,胸怀的却是万民冷暖之思!东坡先生亦言:‘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写湖即写其自身进退从容豁达之态……”他心中积蓄的书卷文思如遇明主,滔滔然倾泻而出,“便如姑娘砚底那两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读来是劝慰勉励之辞,细细思量,字字皆是深切的相知相惜之期盼啊!”

“砚底?”云卿眸光锐利如电,扫向徐墨言,“相公见过那方砚底之刻字?”语气里暗含一丝掩藏不住的震动。

徐墨言心中一凛,已知失言,但话已出口收不回:“小生……上次有幸窥见砚池深处两行小字笔锋……字如瘦金,骨力穿石……绝非寻常物句,必是……大有来历之物……”他话语越说越轻,只见云卿眼底一片云翳瞬间笼罩,眉尖紧蹙,眸光骤冷下来,仿佛暖室开窗陡然卷入深秋寒风。她下意识攥紧袖口,脸色微微泛白,目光牢牢盯着案头那方沉寂的端砚。

精舍内一时静得可怕,连窗外风声穿过细竹间隙的呜咽都清晰可闻。

“嗒啦……”

正当这尴尬死寂似要凝固之时,窗外一株高大枫树忽地伸过几枝嫩叶,被劲风推搡着猛烈敲击在纸格窗上!窗棂微晃,发出清晰刺耳响声!几片脆嫩新叶撞得飘落下来,纷纷撒落窗台与案头。

这股突如其来的疾风打破了僵局。云卿目光自端砚上收回,望向窗外骤变天色——方才晴好午后此时竟已聚拢层层铅墨重云,湖面也腾起大片湿气浓雾。

“云卿?”

精舍素帘兀地一荡。人未到,先是一股浓烈甜腻脂粉气直冲而入!吴妈妈那张精心涂饰得油光发亮的脸堆满了笑掀帘探进来:“哎呀宝贝姑娘!可叫妈妈好找!申公子约了三刻后来听你弹唱!就是新近捐得候补道台职位的那个申公子!他父亲可是漕运老爷府上的大总管!银钱出手最是阔绰不过!你可拾掇拾掇预备……”她一叠声高声说着,胖硕身躯横移进来才猛然发觉室内还有一位徐墨言!

吴妈妈脸上笑容骤然僵冷了几分,细眼挑剔地上下扫量徐墨言那洗得泛旧发白的竹青布袍,随即眼珠转向云卿那张清冷面庞,喉咙里滚出几声不满的“咯咯”讪笑:“哎哟喂!今日又有雅客在这儿呢?徐……徐相公是吧?”她转向徐墨言假意堆笑,眼中却一丝温度也无,“相公倒是个清贵读书人。云卿姑娘才情好,相公你多担待……”不待徐墨言应声,又立即扭头朝着云卿快声道:“我的好姑娘!可别光顾着论什么诗画……申公子最爱听南曲新词,你前番作的那阙《蝶恋花·西泠秋晚》正合适!再唱两首吴侬软语调调儿……”

吴妈妈絮絮叨叨,一股刺鼻香气混着浓痰堵塞喉咙般的浊气在静室弥漫开来。云卿静如雕像坐于画案前,指尖却缓缓擦过方才疾风吹落的叶片,眸光已如结了冰的湖面沉寂。案头那方端砚池内清澈水色被窗外浓云一笼,竟蓦然变成一泓深不可测的暗紫色幽潭。

徐墨言心头如被刺扎,那股相谈契阔、如沐熏风的喜悦顷刻间被这铜臭利欲撞得荡然无存。他默默起身,对着云卿僵冷沉默的背影深施一礼。纵然万语千言阻塞喉头,也只能低声道:“小生……不敢再扰姑娘正事……”语未毕,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身后传来云卿清冷如冰弦拨响的语声,带着一丝竭力压抑却仍可分辨的微颤。她霍然转过身子,眼眸深处似有炽热岩浆要冲破冰层!目光并未看向吴妈妈,只是死死锁住那方端溪砚。她左手探出衣袖,径直取下案头紫石砚台正上方那枚用来试色的小碟朱砂。细白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云卿右手抓过一管大号紫狼毫猛扎入墨池深处!浓稠如漆的上等松烟墨汁被她执拗搅动起来!砚池中那沉潜的“月华”被彻底掩盖翻滚的墨汁里!

“申公子爱听曲?”云卿声音低而锐利,如同墨池翻搅的暗流漩涡,“那首《西泠秋晚》尚缺题词之笔!”她提笔醮满墨汁,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猛地落笔于铺开的澄心堂雪宣上!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共明月”三个淋漓墨字如生铁铸成,重重压在纸上!墨韵淋漓如血泼洒!那笔画转折处分明含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气韵,此刻却如同宝剑出鞘铿锵斩玉,夹缠着惊天动地的激愤!笔锋狠狠顿在最后一捺,如同铁戟沉落!

——墨池如泼血!一笔既成!整间精舍都为之凛然一震!

云卿掷笔于石砚之上,“啪!”的一声脆响令吴妈妈也浑身一哆嗦!“申公子若嫌孤清,妈妈何不唤了阁子里所有姐妹前去唱《霓裳》助兴!”她唇角浮上一丝冰冷入骨的笑意。

吴妈妈张大嘴巴惊骇失语!徐墨言更是目瞪口呆僵立于原地!

“清霜!送客!”云卿声音冰寒刺骨,背转的身躯挺直如孤峰。

徐墨言茫然步出月亮门,只觉四肢发僵。天色骤变未久,竟已有零星冷雨打落檐角。暮色四合,浓云吞没西坠残阳最后一点光晕。

清霜默默将徐墨言送至小门边才低声道:“那日银丝鲈鱼……姑娘后来得知那定鱼铜钱乃相公所有……”她从袖中掏出小小素帕包裹递过来,“姑娘说……相公断不可再这般耗费了……些许心意……权当……”她轻叹一声,语声含凄:“快下雨了,相公请回吧……”

素帕包裹里是沉甸甸十数枚精亮铜钱,比他当初给清霜的五枚多了近三倍。徐墨言猛地摇头正欲推却,清霜已屈膝一福,迅速隐入门后那浓郁垂柳荫影内。门扉轻轻掩合,将凝香阁内外的浮华脂粉、冰魄寒光尽数隔断。

冷风吹得徐墨言打了个寒噤。雨丝细密飘落湖面,烟波浩淼更添迷离孤寂。他独立雨中,茫然顾盼,怀中那还温热的十数枚铜钱仿佛重若千钧。耳畔犹然是云卿掷笔那一刹金铁交鸣之音,“共明月”三字遒劲如刀痕劈入心坎深处!他猛地仰头望向苍茫天空,雨丝落入口中冰凉涩苦,如同无声啜泣。胸中却有什么东西轰然燃烧起来——不是屈辱,亦非怜悯,那分明是激荡如火的相知痛惜!

他迎着渐密雨幕一步步行去,前方道路渐融于沉沉暮霭雾气。湖水在身后发出低沉呜咽。怀中的铜钱似乎重新滚烫得灼人肌肤。雨水如墨汁泼下,沾湿湖面倒映的万家灯火,恍惚间,徐墨言似乎看见那墨色水面之下,仍有一轮皎月沉潜未动!

那分明是砚池深处的光晕!西湖月轮终将被云雨遮蔽吞噬,唯独砚底明镜之心月华万古澄澈不灭!

细雨浸透单薄布衫,寒凉彻骨。徐墨言立于湖边风口处,紧贴胸口处那张“花落幽窗砚池清”的诗稿,却散发出一股微温,似要融化这漫天冷雨凄清。他缓缓抬手摸向胸前——指尖触到的不只是墨痕叠透的纸页,竟还有一截冰寒硬物!

小心翼翼掏出,雨丝中微光一闪——竟是那日赠予清霜后便不见的五枚铜钱!那姑娘竟不知何时又将它们塞了回来!此刻五枚铜钱紧贴于诗稿背后,冰冷粗粝,却隐隐发烫!

雨水滑过徐墨言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湖面幽暗无际,雨声喧嚣如鼓。

休云萍聚无根蒂,且看双星渡海槎。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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