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里，老教授卡洛斯的声音平铺直叙，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播报机，催人入眠。
苏小暖的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快要和桌面亲密接触。
夏琳倒是坐得笔直，但明显心思也没在课堂上。
只有洛清浅，看似在发呆，精神海里却已经开了个香槟庆祝大会。
两封邮件，两份截然不同的回复，却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鱼儿咬钩，精准入网。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两个人看到委托时的表情。
伊芙琳，那个空灵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星语者，恐怕会皱着她那好看的眉头，一边鄙夷这种粗暴的学术邀约方式，一边又控制不住对“熵蚀”的好奇心。
至于北宫玄，那头来自东方星域的孤狼，大概只会冷笑一声，觉得发布委托的人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但“天赋能力进化瓶颈”这份报酬，又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他的痛点。
完美。
洛清浅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前世被无数甲方折磨出来的用户画像分析能力，在异世界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
她没有立刻回复。
甲方，要有甲方的矜持。
等卡洛斯的催眠曲终于结束，苏小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迷茫地问：“下课了？”
“不然呢，”洛清浅收拾着终端，“你还想申请个包月服务？”
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给那两个“候选人”发去了回复。
给伊芙琳的：【用词不当，我道歉。合作者，这个词你喜欢吗？】
给北宫玄的：【想要报酬，就拿出你的价值。明晚九点，第三模拟训练场，过期不候。】
一碗水端平，一个拉拢，一个敲打。
发完邮件，她关掉终端，仿佛只是处理了两封垃圾邮件，抬脚就往宿舍走。
夏琳跟在她身边，忽然开口：“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嗯？”洛清浅侧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哪里不一样？是我的黑眼圈更重了，还是我的咸鱼气息更浓郁了？”
“都不是。”夏琳审视着她，“你好像……没那么想死了。”
洛清浅：“……”
这天没法聊了。
……
夜里九点。
第三模拟训练场，一片死寂。
这里是学院里最昂贵的训练场之一，专门用来模拟各种极端宇宙环境。
此刻，整个场地被设定成了“熵蚀星云边缘”模式。
空气中弥漫着淡紫色的能量薄雾，带着一种令人精神躁动不安的诡异气息。
洛清浅就站在场地的中央，穿着一身最普通的学院训练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像是在等公交车。
两道身影，几乎是同时，从黑暗中浮现。
左边，是伊芙琳·德·罗兰。
海藻般的蓝色长发在淡紫色雾气中微微浮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神秘。
右边，是北宫玄。
黑发黑眸，一身劲装，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比周围的熵蚀能量更让人心寒。
两个人，一个SS级，一个S级。
帝国第一军事学院里，金字塔最顶尖的存在。
伊芙琳先开了口，声音空灵，带着审视，“我需要知道，怎么合作。”
北宫玄则更直接，他环抱双臂，下巴微抬：“我的时间很宝贵，别浪费在无聊的试探上。”
洛清浅笑了。
她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摊开手心。
一缕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寒气，在她掌心汇聚。
“我的天赋，是冰系。”她轻声说，“四级。”
这是她对外公开的资料，毫无新意。
北宫玄的眉毛已经不耐烦地挑了起来。
伊芙琳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显然也觉得这很无聊。
然而下一秒，洛清浅掌心的那缕寒气，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是单纯的冰蓝，核心处，竟然渗透出一种比周围环境更深邃、更纯粹的……虚无。
紧接着，她轻轻一握拳。
周围空气中那些淡紫色的“熵蚀”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疯狂地朝着她的拳心涌去。
没有剧烈的能量对撞，没有刺眼的光芒。
那些足以让A级精神力者都感到污染的熵蚀能量，在接触到她拳心那抹虚无的瞬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被“吃”掉了。
伊芙琳那双空灵的蓝色眼眸，猛地缩紧。
她研究了无数关于熵蚀的古籍，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有哪种力量，可以用如此“平静”的方式，去中和熵蚀。
那不是净化，不是驱散，而是……同化与湮灭。
“我的冰，在上次的袭击事件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异。”洛清浅松开手，掌心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她看向伊芙琳，语气平淡。
“它现在，对净化精神污染，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得。我想，这应该能让你产生一点兴趣。”
伊芙琳沉默了。
她的呼吸，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洛清浅不再管她，转而看向北宫玄。
“至于你，”她的视线落在北宫玄身上。
“你的力量很强，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你每天都在用更坚固的笼子去困住它，但你有没有想过，野兽之所以冲撞，不是因为它想毁灭，而是因为它想奔跑。”
北宫玄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警惕。
这个女人，看穿了他最深的秘密。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杀意。
“我能给你一条缰绳。”洛清浅不为所动，“一条能让你驾驭这头野兽，而不是被它吞噬的缰绳。”
话音落下，她动了。
她的手指，轻轻点向北宫玄的眉心。
北宫玄体内的暗影之力瞬间暴起，想要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撕成碎片。
然而，洛清浅的指尖，萦绕着一缕他从未感受过的气息。
是虚空。
是和他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虚空本源。
那缕气息接触到他暴走的暗影之力，没有压制，没有对抗，而是像一位君王，对着自己叛乱的臣子，发出了一声不容置喙的低语。
【静。】
一瞬间，北宫玄体内那股几乎要撕裂他精神海的狂暴力量，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
不是被压制，而是一种发自本源的……臣服。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和掌控感。
北宫玄的身体僵住了，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洛清浅收回手指，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
“现在，你觉得，你的时间还宝贵吗？”她脸上挂着标准的，属于甲方的微笑。
许久。
北宫玄才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洛清浅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点。
“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他沙哑地问。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我不需要你们的忠诚，也不需要你们的臣服。”洛清浅竖起一根手指，“我需要的是‘合作’。”
“‘星尘试炼’，我要赢。”
“你们，在试炼期间，成为我的队友。听从我的所有安排，配合我的一切行动。”
“作为回报，”她看向伊芙琳，“我会帮你解决你或者你背后的人，关于精神污染的困扰。”
然后她又看向北宫玄。
“而你，我会帮你梳理你体内的力量，让你真正成为它的主人。”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这是我的‘offer’，一份长期的，双赢的商业合作协议。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了。”
伊芙琳和北宫玄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震撼和……渴望。
这个叫洛清浅的女人，像一个最精明的商人，将他们最迫切的需求，变成了她手里最致命的筹码。
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加入。”北宫玄第一个开口，干脆利落。
伊芙琳也轻轻点头：“合作愉快。”
招聘会，圆满成功。
洛清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模拟训练场。
她的“女帝养成计划”初创团队，算是搭建起来了。
一个顶级的技术顾问，一个王牌的业务骨干。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她这个b级的“董事长”，去领导一个SS级和一个S级的员工，怎么看都有点说不过去。
名不正，则言不顺。
想要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真正听话，她必须在名义上，也站到和他们相近的高度。
是时候，给自己升个职了。
洛清浅打开终端，直接拨通了卡洛斯导师的通讯。
深夜打扰一位严谨的导师，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但卡洛斯几乎是秒接。
“有事？”光幕那头，老教授的脸一如既往的严肃。
“导师。”洛清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一丝破茧重生的坚定，“我申请，进行精神力等级二次评定。”
卡洛斯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微光。
“理由。”
“上次在集训基地的遭遇，对我刺激很大。”洛清浅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海在濒临破碎后，反而突破了某种桎梏。我需要一个官方的认证。”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遇，这是公认的常识。
卡洛斯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光幕里那个神情坦然的学生，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可以。”他说，“明天上午十点，来我的办公室。”
通讯挂断。
洛清浅长舒一口气。
搞定。
第二天上午，当洛清浅从卡洛斯的办公室出来时，她的个人终端上，精神力等级那一栏，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精神力等级：S】
从b到S，连跳两级。
上次是从d到b，也是两级，大家应该……习惯了吧。
她回到宿舍，夏琳和苏小暖都不在。
洛清浅乐得清静，把自己摔在床上，准备享受一下升职加薪后的咸鱼时光。
然而，她还没躺热乎。
宿舍中央的光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全院紧急通告。
【通告：经导师委员会严格复审，单兵作战系学员洛清浅·冯·奥古斯都，因在近期任务中潜力爆发，精神力等级已正式突破至S级。特此公告。】
公告下面，还附上了卡洛斯导师的亲笔签名和评定报告。
这一下，整个学院，彻底炸锅了。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
夏琳和苏小暖冲了进来，两人脸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光幕上的那行字。
苏小暖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浅……浅浅……”她的声音都在抖，“S……S级？我不是在做梦吧？”
夏琳没有说话，她只是缓缓转过头，用一种看史前怪物的表情，看着床上那个一脸无辜的少女。
洛清浅对着她们，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意外，纯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