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行回到尚书府后选择隐而不发，静静等待时机。
每隔几日，他便换上便服，悄悄前往王潇安置女儿的别院。
起初，姜妮儿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颇为抵触，眼神里满是警惕和疏离。
但李景行并不急躁，只是每次来都带上些小玩意儿——
或是一盒上好的胭脂，或是一卷新出的诗集，甚至有时只是几块荣城特产的蜜饯。
“听说你喜欢这个。”
他将油纸包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女孩脸上瞟，似乎想从她的眉眼间找出更多与自己相似的痕迹。
姜妮儿抿了抿唇，手指摩挲着油纸边缘，最终还是低声道：“……谢谢。”
李景行心头微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毕竟血浓于水，渐渐地，姜妮儿的态度软化了。
她开始愿意与这个便宜父亲多说几句话，甚至偶尔会问起京城的风物。
对于这种转变李景行很是欣慰，耐心地讲着朱雀大街的繁华，城南茶楼的点心，再到每年上元节的灯会……
仿佛要把这二十年错过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而另一边，姜云升与孙氏也时常来探望姜妮儿。
两家人碰面时气氛虽有些微妙，但李景行不得不承认，姜家夫妇确实待姜妮儿如亲生。
“姜老爷。”某日，李景行主动开口，“这些年，多谢你们照顾妮儿。”
姜云升连忙摆手：“大人言重了，妮儿本就是我们的女儿……”
话虽如此，李景行仍记下了这份恩情。
没过多久，姜家的布行便顺利打通了京城的商路，甚至拿到了几单官府的采买。
姜云升起初还摸不着头脑，直到某日一位户部小吏笑眯眯地提点他：
“姜老板，您这路子可真够硬的，连兵部尚书大人都亲自过问了。”
姜云升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
然而对于王潇，李景行的情绪却复杂得多。
以前没怎么关注过，但近些日子越接触越发现，这小子虽年纪轻轻却深不可测。
哪怕这左军都督之位，似乎对方也并不放在眼里。
若是换做平时他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哪怕他帮忙找回女儿，可牵扯到皇权之争，一个不小心便人头落地。
不过转念又想到这小子和女儿的关系......
越想越晦气！
于是他私下试探王潇：“如今朝局愈发动荡，你虽得陛下信任，但新君即位后未必容得下你。”
王潇正低头擦拭佩刀，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李大人想说什么？”
李景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耐：“老夫可以从中斡旋，缓和一下你和两位皇子的关系。”
“不必。”王潇头也不抬，“时机未到。”
李景行气得胡子直翘：“你小子到底在等什么？！”
王潇终于抬眼，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等该等的人，等该等的事。”
李景行一甩袖子愤然离去，若不是为了姜妮儿，他连看都懒得看这狂妄小子一眼！
尚书府。
以前没在意过，但现在每次看到顾挽云来府上，亲昵地拉着李青柠的手嘘寒问暖，李景行的胸口便像堵了一块石头。
这个毒妇才是罪魁祸首！
害的自己与亲生女儿骨肉分离二十年！
可李青柠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对顾挽云极为依赖，一口一个“小姨”叫得极为亲热。
更让李景行警觉的是，顾挽云似乎在极力撮合李青柠和四皇子，若是真让她得逞，日后姜妮儿的身世暴露……
不行！
李景行眼神一冷，心中已有了决断。
既然你敢算计我，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等四皇子再次登门时，他直接挡在了前厅。
“殿下，青柠近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李景行语气虽依旧恭敬，眼神却不容置疑。
四皇子一愣随即笑道：“李大人多虑了，孤只是来与青柠小姐品茶论诗……”
“殿下。”李景行打断他，声音平静，“青柠尚未出阁，频繁与外男接触，于礼不合。”
四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接下来的朝会上，李景行更是直接无视了四皇子一派的提议，甚至在某些政事上公然唱反调。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向来圆滑的兵部尚书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三皇子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切。
打，打起来！
死一个少一个！
四皇子心态大崩，再未踏入尚书府一步。
李景行正为自己的操作暗自得意时，李青柠直接闹了起来。
“爹！您为何要阻拦女儿与四殿下往来？！”她冲进书房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许久。
李景行面对这个养了二十年的外甥女皱眉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儿戏？”
“可四殿下待女儿极好！”
“好？”李景行冷笑，“他待你好，是因为你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还是因为真心喜欢你？”
李青柠一噎，随即跺脚跑了出去找顾挽柔告状。
没过多久，顾挽柔、顾挽云两姐妹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
“姐夫！”顾挽云一进门便厉声质问，“青柠与四殿下情投意合，您为何要阻拦？”
顾挽柔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老爷，四皇子天潢贵胄，能看上青柠是咱们李家的福分……”
李景行盯着顾挽云眼神冰冷：“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你一个外人未免管得太宽了。”
顾挽云脸色一变：“姐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景行拂袖起身，“从今日起，青柠闭门思过，好好学学《女诫》，免得日后嫁出去丢我李家的脸！”
顾挽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多言，最终只得悻悻离去。
这老头子到底发什么疯？
若是搞砸了青柠的婚姻大事，他担待得起吗！
夜深人静，李景行独自站在庭院里，望着天上的冷月。
顾挽云不会善罢甘休。
四皇子更不会。
王潇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把好不容易找来的女儿拉扯进去，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