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稀疏的胡杨林拉扯出鬼魅般的狭长阴影。绿洲中的小水洼反射着最后的光辉，像一块即将冷却的赤铁。队伍在冷焰的命令下迅速集结，沉默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白蹄的警告言犹在耳，石虎探明的可疑骑手更如同实质的阴云压在每个人心头。
「西北方向，五里外有一片风蚀岩群，易守难攻，可在那里暂避，熬过今夜。」石虎的声音低沉，独眼在暮色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幽光。他简略地在沙地上划出路线，「但要穿过一片开阔的戈壁，无法隐蔽，风险很大。」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冷焰果断道，「留在这里，就是瓮中之鳖。立刻出发，保持静默，加快速度。」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资源浪费在无谓的争论上。经过下午的立威与整合，命令得到了有效的执行。哈森带着他部落里最精壮的几个汉子作为前锋和两翼护卫，巴根组织着老弱妇孺居中，石虎断后，冷焰与阿芜等核心人员位于队伍中段，便于策应。
队伍像一条受伤的蛇，悄无声息地滑出绿洲，投入了暮色四合的荒原。脚下的沙砾和碎石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与呼啸而过的晚风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越来越浓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随时会扑出噬人的猛兽。
阿芜紧紧抓着冷焰的衣角，小脸煞白，但咬着嘴唇没有哭闹。冷焰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伸手揽住了她瘦小的肩膀，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稳定。
「怕吗？」冷焰低声问。
阿芜用力摇头，声音却带着哭腔：「不…不怕！有焰姐姐和石虎大哥在……」
冷焰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她的五感在长期的训练和生死考验中远比常人敏锐，风中带来的任何一丝异常气味、远处任何一点不自然的声响，都难以逃脱她的捕捉。
起初的一个时辰，队伍在死寂中快速行进，除了风声和脚步声，别无他物。开阔的戈壁一览无余，月光尚未完全升起，只有星光照耀着苍茫大地，能见度并不算好。这种暴露在未知危险下的感觉，足以逼疯胆小者。
「看！那边！」队伍左侧，一个负责了望的年轻人突然压低声音惊呼，指向东南方向。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极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了几个移动的黑点，正以一种不慢的速度向这边迂回靠近。
「是骑手！至少有七八个！」哈森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他快步从队伍前端跑到冷焰身边，「焰姑娘，他们发现我们了！」
「保持队形，加速前进！」冷焰声音冷静，没有丝毫波动，「石虎，能判断是什么人吗？」
断后的石虎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分，独眼眯起，望向远方，片刻后沉声道：「骑术娴熟，队形松散但彼此呼应，不像正规军队，更像是……马匪，或者大部落的精锐游骑。速度很快，照这个方向，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
马匪？还是血蹄的追兵？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开阔地带被骑兵追上，对于他们这支几乎全是步兵、且大半是老弱的队伍来说，无异于一场屠杀。
「怎么办？焰姑娘！跑不过他们的！」巴根焦急地喊道，他部落里的妇孺已经开始发出压抑的啜泣。
冷焰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死路一条。分散逃跑？在这茫茫荒原，失去组织和向导，同样是死路。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地形，最终落在右前方一片起伏不定的沙丘地带。那里的沙丘较高，其间还散布着一些耐旱的荆棘丛和乱石。
「改变方向，进入那片沙丘区！」冷焰当机立断，「利用沙丘和夜色掩护，和他们周旋！哈森，带你的人，在第一个沙丘后设伏，拖延时间，不求杀敌，只求制造混乱，射完就撤，向核心靠拢！石虎，你负责接应哈森，并寻找机会干掉他们的头马或者领头者！」
「明白！」哈森虽然心中恐惧，但此刻已别无选择，他咬了咬牙，招呼着本族的青壮，「带上弓箭和弯刀，跟我来！让这些狗崽子尝尝厉害！」
石虎无声地点点头，庞大的身躯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悄然缀在哈森等人身后。
「其他人，跟我来，进入沙丘深处，寻找有利地形隐蔽！」冷焰指挥着剩余的人，快速向沙丘区域转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人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队伍迅速而混乱地冲进了连绵的沙丘之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沙子极大地消耗着体力，但也暂时提供了些许遮蔽。
冷焰选择了一处背风且能俯瞰来路的较高沙丘背面，让巴根带着老弱隐蔽下来。「所有人趴下，不许出声，不许乱动！」她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她则带着阿芜和两个还算镇定的年轻人，匍匐到沙丘顶端，透过荆棘丛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来路。
月光渐渐明亮起来，清冷的光辉洒在戈壁上。那七八个骑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猎物改变方向，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哨声，策马加速追来，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很快，哈森等人刚刚埋伏好的第一个沙丘已然在望。
「准备……」冷焰低语，她的手不自觉握紧了袖中的瓷片。
就在追兵的前锋即将绕过沙丘，进入哈森等人射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群骑手突然勒住了马匹，停在了沙丘边缘约百米开外的地方。他们并没有急于冲锋，而是分散开来，隐隐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举起了一支火把，用力挥舞了几下。
紧接着，在冷焰等人来的方向，以及侧翼，竟然又出现了十几支火把，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亮起，粗略一看，竟有不下二十骑！
中计了！对方早就分兵合围，之前的七八骑只是诱饵和先锋，目的是将他们驱赶进这片相对利于埋伏但也更容易被包围的沙丘区！
「糟了！我们被包围了！」趴在冷焰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失声叫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巴根那边也传来了一阵压抑的骚动和哭声。
冷焰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狡猾和人数超出了她的预计。这绝不是普通的马匪，马匪很少会有如此严密的战术配合。这更像是……血蹄部落的精锐战士！
「哈森！石虎！撤回来！快！」冷焰当机立断，向沙丘下方低声喝道。继续埋伏已经毫无意义，反而可能被对方反包围吃掉。
哈森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听到冷焰的命令，立刻带着人连滚爬爬地从埋伏点向后撤退。石虎的身影在阴影中闪烁，如同危险的猎豹，警惕地护卫着他们的侧翼。
然而，对方的反应更快。
「放箭！」那个头领模样的骑手一声令下。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破空而来，大部分射在了哈森等人刚才埋伏的沙丘上，激起一片沙土，但也有几支劲箭越过沙丘，射向了正在撤退的哈森等人。
「啊！」一个哈森部落的年轻人惨叫一声，大腿被箭矢贯穿，扑倒在地。
「乌恩！」哈森目眦欲裂，想要回去救援。
「别管我！快走！」那个叫乌恩的年轻人忍着剧痛喊道。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是石虎！他竟在箭雨中精准地冲到乌恩身边，单手将其抄起，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挥舞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一根粗壮胡杨木棍，格挡开射来的箭矢，动作迅猛如雷，几个起落便退回了冷焰所在的沙丘后方。
「多谢……石虎大哥……」乌恩痛得龇牙咧嘴，但依旧感激地道谢。
石虎将他放下，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箭伤：「贯穿伤，没伤到骨头，死不了。」随即看向冷焰，「姑娘，对方人太多，装备精良，硬拼我们毫无胜算。」
此时，外面的骑手们并没有立刻发动冲锋，而是举着火把，缓缓逼近，缩小着包围圈。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狰狞而充满杀意的面孔，他们穿着统一的皮甲，佩戴着血蹄部落的标记，果然是血蹄的追兵！
「里面的人听着！」那个头领扬声喊道，声音沙哑而得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交出那个南边来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壮汉，其他人，可以饶你们不死！否则，今晚这里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交出冷焰和石虎？用两个外人的命，换取自己活命的机会？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冷焰和石虎身上。恐惧、犹豫、挣扎、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
哈森和巴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看外面越来越近的火把，又看看神色平静得可怕的冷焰，说不出话来。
「不能交！」阿芜突然尖叫起来，死死抱住冷焰的胳膊，「他们是坏人！焰姐姐是好人！」
但她的声音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人群中，下午刚刚被压服下去的乌勒，眼神再次闪烁起来，他看了看受伤的乌恩，又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刀箭，喉结滚动了一下。
冷焰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冰寒。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外部的压力随时可能引爆内部的炸弹。
「焰姑娘……」哈森艰难地开口，语气充满了愧疚和绝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冷焰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那个发话的血蹄头领，脑中飞速计算着距离、角度和可能性。硬拼是死，投降？以血蹄的残忍，就算交出了她和石虎，其他人也未必能活，更大的可能是被一起屠杀灭口。
必须打破这个僵局！必须给这些人看到一丝希望，或者……更深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惶恐不安的人耳中：「血蹄的话，你们也信？塔娜部落营地里的尸体，还没凉透吧？」
一句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许多动摇的人瞬间清醒过来。是啊，血蹄部落凶名在外，屠戮妇孺毫不手软，他们怎么可能守信？
「可是……不交……我们都会死啊……」人群中有人带着哭腔说道。
「死？」冷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谁说一定会死？」
她猛地站起身，尽管知道这会成为箭靶，但她需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敌人的。「石虎！」
「在！」石虎如同最忠诚的影卫，瞬间移动到她的侧前方，用身体挡住了可能射来的箭矢。
「护住我左侧！」冷焰命令道，同时她的右手悄然从袖中滑出那枚淬毒后泛着幽蓝光泽的瓷片。
就在外面血蹄头领见里面没有回应，不耐烦地举起手，准备下令总攻的刹那——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从冷焰身后的人群中响起。
是乌勒！
他猛地推开身边试图拉住他的同伴，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狰狞，指着冷焰和石虎，对着外面的血蹄骑兵大声喊道：「别放箭！我们交人！我们愿意交出这两个南蛮子！只求各位好汉饶我们一命！」
「乌勒！你混蛋！」哈森气得浑身发抖，抽出弯刀就要扑过去。
「拦住他！」冷焰厉声喝道，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外面。
几乎在乌勒喊话的同时，外面的血蹄头领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举起的手就要挥下——
就是现在！
冷焰动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从石虎身后滑出半步，右手猛地一挥！
那枚淬毒的瓷片，在清冷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幽蓝细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目标并非那个头领，而是他身边一个刚刚张弓搭箭、准备射击的骑兵——他胯下的战马眼睛！
「噗嗤！」
一声轻微的闷响。瓷片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马眼！
「希津津——！」战马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悲鸣，剧痛让它瞬间发狂，人立而起，疯狂地甩动头颅，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落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被甩落的骑兵惨叫着，而那匹发狂的战马则胡冲乱撞，瞬间搅乱了血蹄骑兵原本严整的队形！
「就是现在！石虎！哈森！巴根！随我杀！」冷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空炸响！
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柄之前从死去血蹄士兵身上捡来的短刀，身先士卒，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下了沙丘！目标直指那个因为坐骑受惊而略显慌乱的血蹄头领！
「杀——！」石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猛虎下山，挥舞着那根粗大的胡杨木棍，紧跟冷焰身后，冲入了刚刚稳定下来的敌阵！他的力量恐怖无比，木棍横扫，直接将两个试图阻拦的骑兵连人带马砸得骨断筋折！
绝境之中的反击，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哈森和巴根被冷焰这不顾生死、悍然发动反冲锋的举动彻底震撼，血液中的凶性也被点燃！
「妈的！跟他们拼了！塔娜部落的仇，今天报一点是一点！」巴根赤红着眼睛，举起一把砍刀，带着几个还有血性的族人冲了下去。
「哈森的儿郎们！不能让女人和外人看扁了！随我杀！」哈森也怒吼着，挥舞弯刀跟上。
就连之前一些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看到首领和同伴都冲了上去，看到那匹发狂的战马造成的混乱，看到石虎如同战神般无可阻挡的威势，以及冷焰那精准狠辣、直取敌首的决绝，求生的欲望终于压倒了恐惧，纷纷拿起简陋的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跟着冲了下去！
一时间，沙丘之下，爆发了一场极度混乱而惨烈的混战。
血蹄骑兵们根本没料到这群被视为待宰羔羊的逃亡者，竟然敢主动发起反冲锋，而且时机抓得如此刁钻，正好在他们队形被发狂战马搅乱的瞬间。加上沙丘地带不利于骑兵展开，他们的优势被大大削弱。
冷焰如同暗夜中的刺客，她的目标极其明确——那个头领。她的身形灵活得不可思议，在混乱的人群和马匹中穿梭，避开劈砍而来的马刀，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划向战马的马腿或者骑兵缺乏防护的腰腹、咽喉！
她没有石虎那样恐怖的力量，但她的技巧、速度和狠辣，同样致命！
「保护百夫长！」有亲兵发现了冷焰的意图，大声呼喊着围拢过来。
但石虎如同磐石般挡在了冷焰侧翼，他的木棍舞得密不透风，所有试图靠近的骑兵都被他恐怖的力量砸飞、扫倒，硬生生为冷焰开辟出一条通往敌首的血路！
那个血蹄百夫长刚刚控制住受惊的战马，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破亲兵的阻拦，手中的短刀带着寒光，直刺他的咽喉！
他惊骇之下，举刀格挡。
铛！
火星四溅。冷焰的力量不如他，被震得手臂发麻，短刀几乎脱手。但她借力向后一跃，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对方顺势劈来的一刀，同时左手一扬——
又一枚普通的瓷片射出，目标是对方的面门！
百夫长下意识地偏头躲闪，瓷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虽然不致命，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冷焰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贴近，短刀如同毒蛇出洞，绕过他的格挡，狠狠刺入了他的战马的脖颈！
「噗！」
战马哀鸣着倒地，将百夫长狠狠摔落马下。
「死！」冷焰毫不停留，扑上前去，短刀直取对方心窝！
那百夫长也是悍勇，倒地瞬间一个翻滚，躲开致命一击，反手一刀削向冷焰的小腿。
冷焰纵身跃起，足尖在他刀背上一点，身形再次借力腾空，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抹向他的喉咙！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刁钻狠辣，完全不像寻常女子的打法，更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技艺！
百夫长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勇力，在这个女人诡异的身法和狠辣的攻击面前，竟然处处受制！
「救我！」他发出了绝望的呼喊。
但周围的亲兵都被石虎和哈森等人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眼看冷焰的刀锋就要割开他的喉咙——
「咻！」
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目标直指冷焰的太阳穴！
是另一个血蹄骑兵在混乱中抓住了机会！
冷焰感官敏锐，察觉到了危险，但此时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在半空难以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
「哼！」一声闷哼，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挡在了她的侧面！
是石虎！他竟在瞬间舍弃了对手，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替冷焰挡住了这一箭！
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胛骨附近，鲜血瞬间涌出。但石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抓住箭杆，猛地拔出，带出一蓬血雨，然后看也不看，将染血的箭矢如同标枪般掷出！
「噗！」那个放冷箭的骑兵被箭矢贯喉，瞪大眼睛栽下马来。
而就这么一耽搁，地上的百夫长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口中大喊：「撤！快撤！」
首领重伤逃窜，队伍混乱，又遭遇如此悍不畏死的反扑，血蹄骑兵的士气终于崩溃了。不知谁先调转了马头，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丢下几具尸体和受伤的同袍，狼狈不堪地向着来路逃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又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结束。
沙丘下，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伤者的呻吟，以及浓郁的血腥气在夜风中弥漫。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满地狼藉和逃远的火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打赢了？
虽然只是击退了对方，但这对士气是无可估量的提升！
「我们……我们赢了？」巴根拄着砍刀，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赢了！我们打赢血蹄了！」哈森激动地大喊起来，他部落里的人也跟着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但欢呼声很快平息下来，因为人们看到了站在战场中央的冷焰，以及她身后，肩胛还在流血，却依旧如同铁塔般屹立的石虎。
冷焰缓缓转过身，月光照在她沾着几点血污的脸上，平静无波，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她的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最后，落在了那个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的乌勒身上。
刚才的混战中，乌勒和他那几个心怀异志的同伙，一直缩在沙丘后面，根本没有参战。
此刻，感受到冷焰那冰冷的目光，乌勒浑身一颤，连滚爬爬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焰姑娘！饶命！饶命啊！我是一时糊涂！我被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
冷焰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她一步步走到乌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记得我说过，」她的声音如同冰碴，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一旦选择留下，就必须无条件服从指挥。若再有阳奉阴违、煽动人心、破坏团结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乌勒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焰姑娘，看在长生天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我愿意做牛做马……」
「长生天？」冷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它救不了背信弃义之人。」
她抬起脚，踩在乌勒想要抱住她腿求饶的手上，微微用力。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乌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冷焰俯下身，捡起了地上乌勒掉落的一把匕首，塞回他另一只完好的手中，然后退开两步，目光扫向哈森和巴根，以及所有看着这边的人。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酷，「是他死，还是你们和他一起，因为包庇叛徒，而失去我的庇护，自己去面对血蹄接下来的追杀，以及这片荒原？」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哈森和巴根的心上。他们看着惨嚎的乌勒，眼神复杂。乌勒毕竟是他们的族人，下午还一起并肩作战过。但是……他刚才的行为，差点害死了所有人！如果不是冷焰当机立断发动反冲锋，如果不是石虎悍勇无敌，他们现在已经是地上的尸体了！
冷焰的庇护意味着什么？经过今晚这一战，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没有她和石虎，他们这群人，在血蹄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哈森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他走到乌勒面前，捡起了地上另一把属于乌勒同伙的弯刀。
「乌勒，」哈森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别怪头人……要怪，就怪你自己，选了死路。」
「头人！不要！我……」乌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哈森没有让他再说下去，手起刀落！
刀光一闪，鲜血喷溅。
乌勒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的那几个同伙，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连连磕头求饶。
冷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她知道，光靠怀柔无法在绝境中生存，必须用鲜血和恐惧来树立铁律。乌勒，就是那只用来儆猴的鸡。
「把他们绑起来，带上。下次再犯，一并处决。」冷焰对哈森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焰姑娘！」哈森恭敬地应道，看向冷焰的眼神里，除了敬畏，再无半分犹豫。
经此一夜，内部隐患被彻底清除，冷焰的权威，用敌人的血和叛徒的头颅，牢牢地树立了起来。
「收拾战场，搜集所有能用的武器、箭矢、干粮和水。处理伤员，立刻出发！这里不能久留！」冷焰连续下令，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这一次，效率更高，眼神中也多了之前没有的坚定和服从。
石虎走到冷焰身边，低声道：「姑娘，你的伤？」
冷焰这才感觉到手臂因为格挡那一刀而产生的酸痛，摇了摇头：「无妨。你的伤？」
石虎咧嘴，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皮肉伤，习惯了。」
冷焰看着他肩胛处依旧在渗血的伤口，没有说话，只是撕下自己一截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递了过去。「先包扎。」
石虎愣了一下，默默接过，动作熟练地开始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边缘警戒的年轻人连滚爬爬地跑过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焰…焰姑娘！那边……那边有个人！」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难道血蹄去而复返？
冷焰和石虎对视一眼，立刻跟着年轻人来到沙丘边缘。
只见月光下，距离他们刚才交战处不远的一块风蚀岩旁，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人。
他牵着一匹矫健的黑色骏马，穿着一身利于夜行的深色衣袍，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不是白蹄又是谁？
他仿佛刚刚欣赏完一场好戏，轻轻鼓了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白蹄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临危不乱，反客为主，清理门户，恩威并施……焰姑娘，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冷焰，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现在，」白蹄的笑容加深，带着一丝诱惑，「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或者说……给你和你的这些新‘伙伴’们，一个真正活下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