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会,百官再次齐聚殿前。朝会尚未散尽,百官仍立于殿前阶下。昨日赫连轩与南宫璃一番陈词虽未定论,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朝堂风向悄然生变。
今日再议,气氛比昨日更显凝重。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神色莫测,目光在群臣间游移不定。李文远依旧站在左列最前头,面色铁青,显然对昨日之事耿耿于怀。几位老臣亦是眉头紧锁,低声议论不休。
“陛下。”南宫璃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而不失稳重,“昨日诸位大人所疑之处,臣已一一梳理,并带来详实证据,请陛下明察。”
她素手轻扬,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展开之后,竟是一幅幅图表与数据罗列,条理分明,字迹工整。众人皆是一愣——女子能写得一手好字已是不易,如今竟能整理出如此详尽的资料?
“此乃近十年来,各地女子在军需、赋税、商贸、医术等领域的贡献统计。”南宫璃指着其中一处,“江南三州,女子经营布坊者达三千余家,年缴税银逾百万两;北疆一带,女兵营不仅协助守城,更在去年冬季雪灾时,组织百姓修渠引水,救活灾民万余人。”
她顿了顿,抬眼扫过众臣,“更有甚者,在去年剿灭神秘组织一役中,‘暗影阁’派出的女特工,潜入敌后,刺探情报,甚至亲手斩杀敌首数名。若非她们机智果敢,恐怕那一战,我军伤亡将倍增。”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你……你这是夸大其词!”李文远怒斥道,“女子岂能与男儿同列?战场杀伐,岂是妇道人家所能涉足?”
“李大人。”南宫璃语气不变,反倒笑盈盈地反问,“那请问,您可曾亲眼见过女兵营操练?又是否亲临前线,目睹她们作战?若未曾亲见,何以妄下断言?”
李文远语塞,脸色涨红。
“更何况,”南宫璃继续道,“并非要女子替代男子,而是让有能力之人,不论男女,皆有施展才华之机会。若因性别而弃才,岂非自断臂膀?”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人冷笑道:“说得倒好听。若女子真有此能,为何历朝历代从未重用?你这不是颠覆祖制,又是什么?”
“祖制?”南宫璃轻笑一声,眼神微眯,“请问这位大人,昔日先帝登基之初,可曾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可曾准许边疆百姓自行开垦荒地?如今这些制度,不也成了新法?所谓祖制,不过是旧时权贵为保自身利益所设罢了。若一味墨守成规,何谈盛世?”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不少官员面露思索之色。
“再者,”南宫璃转身面向皇帝,“陛下可知,江南已有女子自发设立商会,名为‘织云社’,专营丝织品贸易,短短两年,已在十二府开设分号,带动地方就业数千人。若朝廷加以引导,而非压制,此类商行必将成为国库新的财源。”
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这不过是偶然现象!”另一名保守派大臣急声道,“岂能以此为例,便说女子皆可担大任?”
“当然不是说所有女子都堪当大任。”南宫璃语气冷静,“正如不是所有男子都能胜任要职。但若因性别而一概否定,便是对人才的浪费。试问诸位大人,你们家中妻女,难道就没有聪慧伶俐、心思细腻、善理家政者?若有此才,为何不能用于国事?”
此言一出,不少人陷入沉思。一些年轻官员甚至偷偷点头,似有所悟。
“况且,”南宫璃继续道,“改革并非骤然改变,而是循序渐进。我们建议先在江南试行女子学堂,教授律法、算术、医术等实用课程,待培养出第一批女子官员后再逐步推广。若成效不佳,亦可随时调整,绝不会动摇根本。”
她这一番话,既不失锐意,又留有余地,不少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大臣,此刻也不禁动容。
就在此时,忽有一人站出,抱拳道:“下官以为,南宫姑娘所言极是。若能在小范围内试点,确为稳妥之举。请陛下三思。”
此人正是赵承泽,昨日他已发声支持,今日更是再次挺身而出。
“赵大人!”李文远怒目而视,“你身为士子,竟也附和此等悖逆之言?”
“李大人。”赵承泽不卑不亢,“臣只是觉得,国家兴衰,不在一时之争,而在长远之计。若女子真能为国效力,为何不可一试?”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此事……朕尚需斟酌。”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海。
“南宫璃。”皇帝忽然看向她,“你说的那些女子学堂、政务试点,可有详细章程?”
“回陛下,早已备好。”南宫璃拱手呈上一份册子,“其中涵盖课程设置、师资安排、财政预算及监督机制,务求稳妥可行。”
皇帝接过,略翻几页,点头示意侍卫收下。
“退朝吧。”皇帝淡淡道,“此事暂且记下,待朕与众卿再议。”
钟声响起,百官陆续退出大殿。
南宫璃站在原地,看着皇帝的身影逐渐隐没于殿后,嘴角微微扬起。
她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一些人。
但她也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走出殿门,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南宫璃。”赵承泽缓步走来,神情复杂,“你今日……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多谢赵大人夸奖。”南宫璃浅笑,“不过,我知道你并非完全赞同。”
“不错。”赵承泽坦然道,“我支持的是改革本身,而非女子参政。我只是认为,若能从中选出少数贤才,或可为朝廷所用。”
“那就够了。”南宫璃眼中光芒一闪,“只要开了口子,就会有人跟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赵承泽怔了一瞬,终是轻轻一笑,“你果然……与众不同。”
南宫璃转身欲走,却被他叫住。
“你不怕吗?”赵承泽低声问道,“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
“怕。”南宫璃回头,笑容坚定,“但我更怕,百年之后,还有女子像我一样,只能藏在幕后,替男人收拾残局。”
她说罢,迈步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春风拂面,吹动她的衣袂,仿佛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
而在远处廊柱之后,一道身影静静伫立,目光追随着她,久久未曾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