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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殿门外停顿,石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妖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外面微弱的光,看不清表情,但那股混合着魔元不稳的躁动与惯常冰冷威压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石殿。

顾白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强迫自己以更缓慢的节奏跳动。他维持着盘膝调息的姿势,眼帘低垂,掩饰着眸中尚未完全平复的震动以及强行压下的气血翻涌。怀中的日记残篇像一块冰,紧贴着胸膛,不断提醒着他刚才窥见的恐怖景象。

妖姬一步步走进来,靴底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顾白身上。

“你倒是安稳。”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调息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顾白缓缓睁开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虚弱而顺从的神色:“魔主回来了。属下刚刚运转气息,试图平复先前力量反噬的损伤。”他将自己的些许异常归因于之前“操作不当”的后果,合情合理。

妖姬走近,停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属于魔核反噬的腥甜气息似乎比离开时更重了些,眉宇间凝聚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苏婉清……该死的贱人……】

【……魔域流言四起……麻烦……】

【……这替身……气息似乎更紊乱了……是旧伤未愈,还是……】

断断续续的心绪碎片传来,让顾白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苏婉清有动作了!而且是在魔域散播了流言!这无疑是在妖姬本就焦头烂额之际,又泼上了一盆热油。

就在这时,一道幽暗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悄无声息地穿透石殿的防御禁制,悬浮在妖姬面前。那是一枚用特殊魔纹封印的玉简,表面流淌着不祥的光泽,散发出与魔域格格不入的、带着一丝仙界清冷又混合着某种阴毒意味的气息。

传讯玉简!而且这气息……顾白瞳孔微缩,是苏婉清!

妖姬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显然也认出了这玉简的来源。她伸出手,指尖魔元吞吐,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在了玉简之上。

玉简表面魔纹亮起,随即一个带着轻笑,却又字字如毒针般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石殿内:

“妖姬妹妹,别来无恙?”

仅仅是开头一句,那故作亲昵的称呼和语气,就让妖姬周身的魔气猛地一荡,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玉简中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听闻妹妹近来颇为忙碌,既要镇压魔核,又要……调教新得的‘玩物’?真是辛苦妹妹了。”

“玩物”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只是,姐姐我实在好奇得很。”苏婉清的声音带着一种恶毒的好奇心,“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召来的孤魂野鬼,顶着张相似的皮囊,学着他的一举一动,妹妹对着这样一件拙劣的仿品,是如何能催眠自己,假装那就是‘他’的呢?”

“每每亲吻那冒牌货时,妹妹是想着他,还是……恶心着自己?”

“呵呵……‘引魂契约’,召回来的是替身还是索命的怨鬼,妹妹心中,当真没有一点数吗?”

“哦,对了,姐姐我还听说,这第三个,似乎还有点‘特别’?妹妹可要小心了,别玩火自焚,到时候连这最后一件聊以自慰的替代品,都保不住呢……”

话音到此,玉简“啪”一声轻响,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但那恶毒的话语,却如同最污秽的诅咒,萦绕在殿内,久久不散。

石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妖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背对着顾白,顾白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周身压抑的魔元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发出低沉的轰鸣,整个石殿的温度都在急剧下降。

【……她知道了……她怎么敢!】

【……替身……玩物……冒牌货……】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这个贱人……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疯狂而暴戾的心声,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顾白的感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妖姬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怒火和……一丝被戳中最痛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慌。

苏婉清这番传讯,恶毒到了极点。她不仅公然挑衅,更是精准地撕开了妖姬最不愿意面对的伤疤——替身的真相、引魂契约的荒谬、以及她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自我怀疑。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第三个有点特别”的暗示,更是直接将顾白推到了风口浪尖!

顾白的心沉到了谷底。苏婉清此举,一石二鸟。既狠狠打击了妖姬,也将他顾白彻底暴露在妖姬的猜忌和怒火之下。妖姬此刻的情绪极度不稳定,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让她将滔天的怒火倾泻到自己这个“拙劣的仿品”身上。

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不能沉默,沉默意味着默认或心虚。但也不能辩解,任何关于“替身”的辩解,在此刻都是火上浇油。

电光火石之间,顾白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用手捂住嘴,指缝间隐隐渗出血丝——这是他刚才读忆时神魂受创的真实反应,此刻正好用来转移焦点,塑造一个“虚弱不堪”、“无力他顾”的形象。

他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妖姬颤抖的背影,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困惑”与“无力”:“魔主……那……那是何人?为何……为何言语如此恶毒?属下……属下听得心中惶惑不安……”

他将自己摆在了一个被无端卷入、且因伤势而脆弱的位置上。

妖姬猛地转过身!

她的双眼一片血红,里面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她死死地盯着顾白,那目光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看看这副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祸心。

“恶毒?”妖姬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她说错了吗?你不就是个冒牌货?一件本座用来缅怀故人的……玩物?!”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顾白心上。但他不能退缩,不能流露出任何怨恨或认同。他只是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更加浓重的“茫然”和一丝被羞辱的“委屈”,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因剧烈的咳嗽和“虚弱”而无法成言。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迁怒的、无辜且孱弱的替身。

妖姬看着他这副样子,胸中的暴戾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但又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她猛地一挥手,一股强大的气浪将旁边一张石凳轰得粉碎!

“滚出去!”她对着顾白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立刻滚出去!没有本座的命令,不准踏入殿内半步!”

顾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暂时的驱逐,反而是种保护。他挣扎着,表现出十分艰难的样子,从石台上下来,脚步踉跄地朝着殿外走去,每一步都显得虚弱不堪。

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妖姬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青萝!给本座盯紧他!从今日起,他的一举一动,都给本座查个底朝天!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顾白脚步一顿,心头凛然。搜查,终于还是来了。而他怀中,还藏着那本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日记残篇。

危机,骤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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