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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寒风,如同刮骨钢刀,裹挟着精纯的极寒魔气,肆虐在这片苍茫死寂的冰原之上。

顾白踉跄着落地,匿踪骨片散发的微弱光芒勉强包裹住他,将他的气息与身形与无尽的风雪融为一体。但那股刻入骨髓的酷寒,以及右肩处无时无刻不在疯狂侵蚀的本源死气,依旧让他几乎寸步难行。

每呼吸一口,都像吸入无数冰针,刺得肺腑生疼。右半身麻木沉重,仿佛不属于自己,唯有那阴毒的死气活跃异常,不断试图冲破源符与锁魂链的联合封锁,向着心脉蔓延。脚踝处的锁魂链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痛,表面的裂痕在极寒环境与死气冲撞下,似乎愈发清晰。

他咬紧牙关,吞下的丹药药力正在化开,勉强提供着一丝暖意和力气。他抬头望向远方,那座巍峨、狰狞、完全由万载寒冰构筑而成的宫殿——寒冰王座,如同蛰伏在暴风雪中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那里是魇骨的老巢,龙潭虎穴。而他现在,就要拖着这残破之躯,独自潜入。

“必须……快点……”他低声喘息,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匿踪骨片的效果并非永久,他必须在效果消失前,找到入口,找到那个神秘老者提示的“水牢”!

风雪模糊了视线,极寒侵蚀着意志。肩头的剧痛和体内的混乱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他的极限。好几次,他几乎要栽倒在雪地中,再也爬不起来。但脑海中浮现出妖姬最后那双强忍泪意、冰冷决绝又盛满担忧的紫眸,以及那句“活着回来”的命令,便又生生榨出一丝力气,继续往前。

【等着我……】他在心中默念,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越是靠近寒冰王座,周围的巡逻魔物便越多。它们大多是些适应了极寒环境的骸骨魔物或冰霜元素精灵,漫无目的地在风雪中游荡。得益于匿踪骨片的神效,顾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巡逻,终于抵达了王座脚下。

靠近了看,这座宫殿更显宏伟压迫,通体由幽蓝色的坚冰砌成,表面覆盖着永不消散的霜雪,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致寒意。正常的入口处必然有重兵把守,硬闯无异于自杀。

顾白沿着巨大的冰墙根艰难移动,精神力高度集中,仔细感知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能量波动或隐秘入口。锁魂链在此地似乎变得异常敏感,脚踝处传来的灼痛感时而强烈时而微弱,仿佛在为他指引着方向。

终于,在王座侧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巨大冰棱和积雪掩盖的角落,锁魂链的灼热感达到了顶峰!

他拨开积雪,发现冰墙上竟然有一道几乎与冰壁融为一体、难以察觉的狭小裂缝!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不同于外界暴戾魔气的阴寒水汽从裂缝中渗透出来。

“是这里……一定是这里!”顾白精神一振。

裂缝很小,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他毫不犹豫,收敛起所有气息,侧身挤了进去。

甫一进入,眼前豁然开朗,却又是另一番骇人景象。

裂缝之后,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向下深不见底的天然冰窟!冰窟四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下方深处隐隐泛着的幽蓝光芒。一条狭窄陡峭的冰阶沿着冰壁盘旋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一股极其强大的禁锢之力弥漫在整个冰窟之中,同时伴随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的、深沉的水系本源气息。这股气息与他肩头的死气隐隐相克,让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但也让他的行动变得更加艰难,仿佛身上压了千钧重担。

这里,就是寒冰王座下的水牢?

顾白小心翼翼地沿着冰阶向下走去。越往下,寒气越重,那禁锢之力也越强,甚至连魔元和神魂运转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匿踪骨片的光芒在这里也变得极其黯淡,似乎随时都会失效。

终于,冰阶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冰湖。湖水并非普通的水,而是一种粘稠沉重、泛着幽蓝光芒的极寒灵液,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和水系本源之力。湖面之上,悬浮着数十根粗大的黑色金属柱,每一根柱子上都缠绕着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符文锁链,有些锁链末端甚至没入湖中,似乎禁锢着什么。

整个空间空旷、死寂、冰冷得如同坟墓。

而在湖心中央,最大的一根金属柱上,顾白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被重重符文锁链捆绑、大半个身体都浸没在极寒灵液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破旧黑袍的老者,头发胡须皆白,长长地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化作冰雕,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波动,与这死寂的水牢融为一体。

是他!那个赠予他骨片的神秘老者!

他果然在这里!但他这副模样……是被魇骨囚禁于此?

顾白心中警惕大增,强忍着不适,缓缓靠近湖心。脚下的极寒灵液散发出可怕的低温,让他几乎冻结。

就在他距离那老者还有十丈左右距离时,那仿佛早已死去的老人,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很久未曾说话、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水牢中缓缓响起:

“你来了……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顾白猛地停下脚步,全身紧绷:“前辈?是您给我骨片?引我来此?”

老者缓缓抬起头,凌乱的白发间,露出一双异常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那眼神中没有痛苦,没有疯狂,只有一种历经万载沧桑后的平静与睿智。

他的目光落在顾白右肩那狰狞的死气伤口上,又扫过他脚踝上闪烁着不稳光芒的锁魂链,微微颔首:“本源死气……锁魂链损……啧,魇骨那小子,倒是越来越疯魔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天气,却让顾白心中骇然。此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伤势和法器根脚,其实力深不可测!可他为何会被囚于此?

“前辈究竟是谁?为何被囚于此?引我来此,所为何事?”顾白沉声问道,暗中全力戒备。

老者似乎笑了笑,声音干涩:“老夫是谁,并不重要。至于为何被囚……呵呵,说是囚禁,也不尽然。此地极寒灵液,虽为禁锢,却也是镇压老夫体内旧伤的唯一之处。与魇骨,算是各取所需吧。”

各取所需?顾白皱眉。

“那你引我来……”

“为你,也为它。”老者的目光再次落在锁魂链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追忆,一丝感慨,“秩序之链……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它再次择主,虽是个半残之身……”

顾白心中一动:“前辈认识这锁魂链?它到底是什么?又如何修复?”

“认识?何止认识……”老者轻轻叹了口气,带动着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它本非魔域之物,乃混沌中一点‘秩序’本源所化,代表守护与平衡。上古时期,曾用于镇压混沌魔神,维系三界初定。后来流落魔域,被魔宫所得,却因其力量与魔元相克,鲜有人能驾驭,多用作囚禁惩戒之器……直至遇上那倔强的小丫头……”

顾白知道,他说的“小丫头”指的是妖姬。

“至于修复……”老者目光扫过顾白肩头的死气,“寻常之法,难如登天。需以至纯至净之力,辅以同源之本源,徐徐温养。但你等不了,这死气也等不了。”

顾白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没有办法?”

“寻常之法没有,但非常之法……或许有一线生机。”老者深邃的目光看向下方幽蓝的湖面,“这湖底深处,并非灵液之源,而是封印着一件东西——一块‘秩序之链’的碎片。”

“什么?!”顾白大吃一惊!锁魂链的碎片?就在这里?

“当年大战,秩序之链崩碎,大部分被魔宫寻回重铸,就是你脚上这条,但仍有小碎片流落各界。此地的这块碎片,蕴含最原始的秩序本源之力,虽不足以让你链条复原如初,但若你能引动其中本源之力,或可暂时强化锁链,助你彻底镇压乃至炼化肩头死气。甚至……能借此机会,让你与锁魂链的联系更深一层。”

老者的话语如同惊雷,在顾白心中炸响!

希望!绝境中的一丝希望!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如此重宝,魇骨岂会不知?岂会留在此地?”这更像是一个陷阱。

老者淡然道:“他知,亦不知。他知其不凡,却不知其真正来历与用途。且此物与这极寒灵液相伴相生,禁锢之力极强,以他的力量,无法取走,反而需要借助此物的力量来维持此地禁锢,镇压老夫。故而,他只将其视为水牢大阵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

“那我该如何取之?”顾白急切问道。肩头的死气又开始蠢蠢欲动,时间不多了。

“无法取走。”老者摇头,“只能你亲自下到湖底,靠近那碎片,尝试以你自身的锁魂链为引,沟通共鸣,引导其力量为你所用。但过程极其凶险——湖底极寒,远超你想象,死气可能提前爆发;更重要的是,那碎片蕴含的秩序本源极为纯粹霸道,与你体内斑驳的力量可能产生剧烈冲突,一个不慎,便是爆体而亡。而且……”

老者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向水牢上方:“你在此地引动碎片之力,必然惊动魇骨。即便他此刻被黄泉大阵所牵制,也定会有所察觉。你……时间不多。”

风险极大!机遇与死亡并存!

顾白看向那幽深冰冷的湖面,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不断侵蚀的死气和即将失效的匿踪骨片,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他没有退路。

妖姬还在魔宫独自苦撑,等他回去。他必须活下去!

“多谢前辈指点!”顾白对着老者郑重一礼,随即毫不犹豫,转身便要向湖中跃下!

“且慢。”老者忽然又叫住他。

顾白回头。

老者沉默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最终缓缓道:“若……若你能成功引动碎片之力,或许……能感知到一些……被秩序本源记录下来的……碎片记忆……关于这锁链的过去,也关于……魔核的由来……”

魔核的由来?顾白心中猛地一跳!妖姬那半枚不稳定魔核,难道还隐藏着其他秘密?

但老者已经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死寂的模样,仿佛从未开过口。

顾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犹豫,纵身跃入了那冰冷刺骨、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极寒灵液之中!

彻骨的寒冷瞬间将他包裹,远超想象的沉重压力和禁锢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肩头的死气像是受到刺激,骤然暴动!

“呃啊!”顾白痛苦地蜷缩起来,却拼命咬着牙,运转起所有力量,奋力向着那幽暗的、散发着微弱感应呼唤的湖底深处游去。

他能感觉到,脚踝上的锁魂链,正变得越来越烫,震颤得越来越剧烈……

而在他跃入湖中的刹那,寒冰王座最深处,一座被恐怖冷焰环绕的祭坛上,半副魔骸正在疯狂抽取地脉死气冲击远方大阵的魇骨魔君,猛地睁开了燃烧着幽火的眼眶,霍然转头望向水牢的方向!

“谁?!竟敢触动本源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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