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我离开沪市以后,一直带在身边的。”
她没说这件钢甲花了足足十条金条,也没提周坤如何冒险联络港岛黑市、辗转缅甸马帮才换来这件美军轻型防弹背心。
顾清如低声解释,“我找人改过了,外面套了苏制胸甲壳子,边防部队也有人用类似的。里面……才是真正的防弹层。我知道你在风口浪尖上走,所以你穿它绝对没问题。”
陆沉洲沉默。
他对防弹装备并不陌生。
司令员贴身配有苏联钢甲,重达七八斤,行动不便,仅限高层或哨位固定人员使用;
边防一线战士,风吹日晒尚且难熬,更别说负重铁板执勤。
至于眼前这件,轻便、贴身、材质先进,明显来自境外,远超当时国产水平。
见陆沉洲迟疑,顾清如接着说, “骆岚和她背后的人,行事狠毒,不计后果。你此去危险重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关键时刻,它能帮你挡一下。”
陆沉洲低头看着手中的钢甲,良久,终于轻轻点头。
他低声说:“我会穿它。”
他看着顾清如,
想说“等我回来”,可话到唇边,只化作一个深望。
“老大,带上我,我也要去。”小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断了两人旖旎的气氛。
陆沉洲收好钢甲,看向小陈,“俘虏还没安置,你留下。”
“我刚才已经安排好了!”小陈急道,“老李带人照顾,现在最要紧的是追骆岚!”
陆沉洲没立刻答应,又去点了山鹰、阿木和大林三人。
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熟悉山林地形,枪法准,嘴也严。
四人小队,精干隐秘,足以突袭。
当他转身要走时,小陈仍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你跟上来。”陆沉洲终于开口, “但听令行事,不许擅自行动。”
小陈一愣,随即咧开嘴角,用力敬礼:“是!”
五人褪下军装,换上粗布衣裳,草鞋斗笠,背上药篓,腰间藏枪,扮作进山采药的村民。晨光中悄然下山,马不停蹄赶到了陈家坳。
陈家坳,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偏远小村,屋舍破旧,炊烟袅袅,鸡犬声不断。
当他们找到那户骆岚落脚点的人家时,
农家小院的大门虚掩着。
里面听不到动静,似乎人已经不在了。
陆沉洲一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呈扇形散开,压低身子悄然潜入。
果然,院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棱地从屋檐下飞起,冲向灰蒙蒙的天空。
灶台冰冷,锅里是半凉的粥,桌上摆着一碗粥、半碟咸菜,筷子横放,饭没动过。
“不好,还是让她跑了。”小陈懊恼。
陆沉洲伸手摸了摸粥碗的温度,又拿起桌上那只豁了口的粗瓷茶杯,杯底的茶水尚有余温。
“刚走不久。现在追还来得及。”
但是人跑去了哪里?
若是漫无目的的搜寻,只怕会白白与之错过。
几名队员检查屋内,发现骆岚很是狡猾,在这里居住多日,却留下的痕迹不多,
若非粥碗茶水未凉,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早已设好的空巢陷阱。
阿木皱眉:“这陈家坳后山的岔路就有七八条,我们对这里又不熟,往哪追?漫山遍野搜,等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
小陈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跑出院门。
村口,几个孩童正蹲在土路边玩石子。
他们衣衫破旧,脚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布鞋。
听见脚步声,孩子们齐刷刷抬头。一个个面露胆怯,都站了起来。
小陈停下脚步,放缓语气,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
糖纸花花绿绿的,看起来格外显眼。
“别怕,”他蹲下身,声音轻快,“叔叔不抓人,就问问路。来,吃糖。”
孩子们盯着那五颜六色的糖纸,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有孩子悄悄咽了口水,却仍不敢上前。
小陈笑了笑,把糖轻轻放在路边一块青石上。
“拿吧,白给的,不要钱。”
一个胆大的小男孩飞快抓起一颗糖,又回到同伴身边,其他孩子见状,胆子大了些,陆续围上来捡。
趁着他们低头拆糖纸的工夫,小陈轻声问:
“小朋友,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生人?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走得特别急?”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没人吭声。
就在小陈以为没戏时,那个第一个拿糖的小男孩舔了舔糖,忽然低声说:
“有……有个漂亮的阿姨,刚才慌慌张张的,往后山跑了。”
“往哪个方向?”
“就……就那条长满野莓子的小路。”
“野莓子小路”这条线索,瞬间锁定了方向。
陆沉洲眼神一凛,立刻下令:“追!”
队伍迅速出击,直扑后山。
路上奔袭时,大林问,“你哪来的糖果?”
小陈挠挠头,“是顾医生给我的。”
后山小路崎岖难行,荆棘丛生。
队员们拨开挡路的枝叶,急速穿行。
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碎石滚落的声响。
陆沉洲猛地举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他屏住呼吸,眼神如电,扫视着前方的密林。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棵大树后猛地窜出,不是逃跑,而是孤注一掷地扑了过来!
是骆岚!
她的脸上手上沾着泥土,眼神里满是疯狂与绝望,显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她没有拿枪,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一个圆柱形物体狠狠地掷向队伍中央
——那里离小陈最近!
“手榴弹!”
陆沉洲的瞳孔骤然收缩,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小陈!”
怒吼声未落,陆沉洲朝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小陈猛扑过去!
他将小陈撞倒在地,两人翻滚着摔进了一个浅坑。
“队长!”
就在他们翻倒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他们身后轰然响起!
“轰——!”
一股狂暴的气浪席卷而来,泥土、碎石、断枝被高高抛起,形成一片死亡烟幕。
灼热的弹片如同嗜血的蜂群,尖啸着向四面八方激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陆沉洲将小陈死死地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一切。
“队长……”小陈脸贴着泥土,眼眶红了,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