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最大的销金窟——“醉月轩”,今夜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掩盖了无数暗流涌动。根据孙师爷“无意”中透露,并经吴文暗中核实的信息,那位与矿区走私、仿造信物密切相关的州府密探,就潜藏于此,伪装成一名技艺精湛、却深居简出的乐师。
时机已然成熟,蛛网该收了。
子时将近,喧闹渐歇。郑龙亲自挑选的十余名好手,已悄无声息地控制了“醉月轩”的所有出入口,以及前后院墙。没有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行动隐秘而迅速。
林小乙,这个在众人认知中已“葬身洛水”的人,此刻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脸上没有任何修饰,就那样堂而皇之地,与郑龙并肩,踏入了“醉月轩”的后院,直奔那位乐师居住的雅静小楼。
老鸨还想阻拦,被郑龙一个冰冷的眼神和腰间若隐若现的捕快腰牌吓得噤声,脸色煞白地退到一旁。
“砰!”
郑龙一脚踹开精致的雕花木门。
屋内,一名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对镜擦拭着一管玉箫,闻声动作一顿,却并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官爷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林小乙迈步而入,声音清朗,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来见见阁下这位,以乐师身份为掩护,暗中掌控云州官矿走私,勾结县衙内应,仿造官府信物,并派死士刺杀办案捕快的……州府密探!”
那乐师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郑龙,最终落在林小乙脸上,眼中终于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你……你没死?”
“让你们失望了。”林小乙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若非假死,怎能让你这藏头露尾之辈,放松警惕,现身人前?”
此刻,一些尚未歇下的姑娘、龟公以及醉月轩的护卫,都被惊动,远远地围拢过来,窃窃私语。林小乙的“死而复生”以及此刻对峙的场面,极具冲击力。
乐师,或者说密探,很快恢复了镇定,冷笑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有何证据?”
“证据?”林小乙步步紧逼,“银手张密室中的账册,记录了与‘黑塔’的款项往来,而‘黑塔’,正是你在鬼市交易中的代号!码头那艘在你得知我‘死讯’后匆忙启航的货船,装载的正是走私的矿料!你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正是我袖箭所留,与那夜刺杀我的杀手武器上的残留痕迹,吴文书已验明,是同一种特制箭头!还需要我继续说出,你是如何通过县衙内部的某人,获取我们的搜查进展,并下令灭口的吗?”
林小乙每说一句,那密探的脸色就阴沉一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捕快,不仅没死,竟在暗中将一切查得如此清晰!
周围一片哗然,谁能想到,这醉月轩内风雅的乐师,竟是牵扯如此大案的凶徒!
“还有,”林小乙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对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你与银手张合作,仿造的不仅仅是普通信物吧?那些制式特殊的令牌,是用来做什么的?你们所谓的‘云鹤计划’,究竟是什么?!”
“云鹤”二字一出,那密探脸色骤变,如同被毒蛇咬中,一直维持的冷静彻底崩溃,失声吼道:“你怎么会知道‘云鹤’?!!”
这一声吼,无异于承认了一切!
“动手!”密探自知无法善了,猛地将手中玉箫掷向郑龙,同时身形暴退,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匕首,直扑离他较近的林小乙!竟是意图挟持人质!
“冥顽不灵!”郑龙怒吼一声,一拳击碎飞来的玉箫,庞大的身躯却灵活异常,瞬间封堵了密探的退路。
而林小乙,面对直刺而来的毒刃,竟是不闪不避!他脚下踏着郑龙所授的步法,侧身、旋腕,动作如行云流水,精准地扣向对方持刀的手腕!这几日生死边缘的磨练与郑龙的倾囊相授,在此刻显现成效!
密探没料到林小乙手法如此刁钻,变刺为划,毒刃扫向林小乙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郑龙的铁掌已到,后发先至,一把抓住密探的手腕,用力一拗!
“咔嚓!”腕骨断裂声清晰可闻。
毒刃“当啷”落地。
郑龙另一只手如同铁箍般勒住密探的脖子,将其死死制住。
密探面如死灰,犹自挣扎,死死盯着林小乙,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嘶声道:“‘云鹤’……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得死……”
林小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心中却波澜翻涌。“云鹤计划”,父亲林大山……这条隐藏至深的暗线,终于被他扯出了一角!
今夜,在这灯火阑珊的花楼之上,林小乙不仅擒住了关键案犯,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缜密的推理和无畏的姿态,彻底洗刷了“已死”的阴霾,其智勇之名,必将随着目睹此幕之人的口耳相传,响彻平安县。
然而,他也清楚,“云鹤”二字所代表的,将是比眼前这个密探,更为庞大、更为危险的阴影。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