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特事局江城分部,三队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如既往地充斥着咖啡的香气和终端键盘的敲击声,队员们正各自处理着手头的文书工作,气氛平静而寻常。
“吱呀——”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和血腥味,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们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门口那人。
是林渊。
然而,此刻的林渊,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特制作战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利器划开的口子和被能量灼烧过的焦黑痕迹,有好几处还在向外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污与泥土,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额角一直划到下颌,皮肉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就那么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支撑着自己没有当场倒下。
“林……林渊?”
离门口最近的李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渊。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宇也紧跟着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队长……张队长在哪儿?”
林渊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推开李浩的搀扶,目光在办公室里艰难地搜寻着。
“我在这。”
张伟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林渊这副“惨状”时,他那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狂喜与得意!
成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如何,但这小子能活着回来,还搞得这么狼狈,赵天龙那边肯定是得手了!
就算没能弄死他,也绝对把他吓破了胆!
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天才,就再也不是天才了,只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张伟心中乐开了花,但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切换成了一副充满了震惊、关切与痛心的模样。
他快步走到林渊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语气沉痛地问道:“林渊!你这是怎么回事?!”
“昨晚跟你一起出去的外勤人员呢?他们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林渊那本就涣散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占据。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死了……”
他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充满了绝望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都死了……”
“我们在黑木林……遭遇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劫匪……他们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只有我拼死才逃了出来……”
林渊的表演,堪称完美。
他将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在经历了同伴惨死、自己九死一生的巨大冲击后,那种精神濒临崩溃的状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办公室里的其他队员,听到这个消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同情与后怕的神色。
张伟看着林渊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越发肯定,是赵天龙的人失手了,没能彻底干掉林渊。
不过,这样也好。
一个活着的,被吓破了胆的林渊,比一个死掉的林渊,更能让他安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伟重重地拍了拍林渊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关切”与“后怕”的语气,大声安慰道。
“人没事就行!只要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林渊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他那副爱护下属的领导模样,做得滴水不漏,让周围的队员都看得暗暗点头。
然而,就在张伟享受着自己这完美的演技,准备再说几句安抚人心的场面话时。
嗡——嗡嗡——
一阵急促而剧烈的震动声,毫无征兆地,从他口袋里的私人终端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就像是一把尖锐的电钻,瞬间刺破了办公室里那凝重的气氛。
张伟的眉头,不悦地皱了一下。
这个私人终端,只有他最核心的几个心腹才知道号码,通常只会在最紧急,最要命的时候联系他。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然后拿着不断震动的终端,走到了办公室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喂?”
他压低了声音,接通了通讯。
然而,他才刚说出一个字,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因为极度的惊慌与恐惧,而完全变了调的声音!
“老大!不好了!出大事了!”
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张伟的耳膜!
张伟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厉声喝道:“慌什么!慢慢说!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啊老大!”
电话那头的心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3号仓库……3号仓库……被搬空了啊!!”
“什么都没剩下!连根毛都没给我们留下啊!!”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张伟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那份从容与伪装出来的关切,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巨锤砸碎的玻璃,瞬间崩裂,荡然无存!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疯狂抽搐,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嘶吼。
“怎么可能?!警报呢?我花了大价钱装的警报系统呢?!都是摆设吗?!”
“警报系统完好无损啊老大!”
电话那头的心腹,声音绝望地喊道。
“对方是顶尖的高手!根本没有触动任何警报,直接绕过去了!我们的人早上过去例行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仓库大门敞开,里面已经空了!”
张伟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大脑!
他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一般,疯狂地运转着。
完好无损的警报系统……
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
整个仓库,被搬得一干二净……
谁有这个能力?
谁又知道那个仓库的具体位置?!
一个名字,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划破了他混乱的思绪,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赵天龙!
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这个混蛋,趁着自己派人去黑木林对付林渊的时候,玩了一手黑吃黑!
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张伟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浓烈的杀意与被背叛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的胸中疯狂喷涌!
“老大……老大……”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心腹的声音再次颤抖着响起。
“我们……我们在仓库西北角的监控死角下面,发现了……发现了这个东西。”
一张图片,被同步发送了过来。
张伟下意识地点开。
图片上,是一块静静躺在灰尘之中的,巴掌大小的金属令牌。
令牌通体由赤铜铸造,上面用阳刻的手法,雕刻着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栩栩如生的火焰徽记!
那是赵氏集团,独一无二的家族徽记!
“赵!天!龙!”
张伟死死地盯着图片上那块刺眼无比的令牌,口中一字一顿地,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咆哮!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像是要被这股滔天的怒火,给活生生点燃!
他再也懒得听电话那头的心腹说些什么,直接一把挂断了通讯,然后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办公室外冲去。
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的面孔,那双充满了血丝的,择人而噬的眼睛,将在场的所有队员都吓了一大跳。
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办公室。
张伟一路横冲直撞,直接杀到了位于市中心的赵氏集团总部大楼。
他无视了前台小姐惊愕的阻拦,一脚踹开了通往高层专属电梯的门禁,在无数道惊诧的目光中,直接冲上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砰!”
一声巨响!
赵天龙办公室那扇由名贵实木打造的厚重大门,被张伟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狠狠地,一脚踹开!
办公室内,赵天龙正端着一杯红酒,惬意地靠在自己的真皮座椅上,为林渊的“死亡”,也为自己扫清了一个障碍,而感到心情愉悦。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刚想开口怒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踹他的门,一抬头,就看到了正满脸狰狞,双眼血红地瞪着自己的张伟。
“张伟?”
赵天龙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放下酒杯,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
张伟几步冲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双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
他俯下身,死死地盯着赵天龙,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赵天龙!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跟我玩黑吃黑是吧?!”
赵天龙被他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着张伟这副像是死了爹娘的疯狗模样,心中的不悦,瞬间转化为了浓浓的厌恶与不屑。
“张队长,你是不是出门没吃药?什么黑吃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张伟怒极反笑,他指着赵天龙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少给老子装蒜!你的人昨晚没能干掉林渊,现在反过来抢我的货?!你是不是觉得我张伟是泥捏的?!”
“嗯?”
赵天龙听到“林渊”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林渊没死?
他看着张伟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林渊那个废物命大,从自己的人手底下逃了。
而张伟这个贪婪的蠢货,是想拿着这件事,来敲诈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赵天龙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他缓缓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充满了轻蔑与冰冷的眼神,俯视着张伟。
“我的货?”
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张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赵天龙的生意,一向干干净净,什么时候,有过你口中所谓的‘货’了?”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别想拿林渊没死这件事来威胁我。
然而,他这句撇清关系的话,落入本就怒火攻心的张伟耳中,却成了最无耻的,最赤裸裸的挑衅与炫耀!
“好!好一个干干净净!”
张伟气得连连点头,他指着赵天龙,声音都在发颤。
“赵天龙,你够狠!你真他妈够狠!”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我告诉你,我的人在你仓库里,找到了你的令牌!”
“你等着!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赵天龙听到“令牌”两个字,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就是典型的,拿着所谓的“证据”,上门来讹诈封口费的戏码吗?
他眼中的不屑,变得更加浓郁了。
“令牌?”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张队长,我劝你,不要拿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否则,后果自负。”
两个人,一个认为对方背信弃义,玩了一手黑吃黑。
另一个,则认为对方拿着把柄,上门敲诈勒索。
双方的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胡言乱语?!”
“赵天龙!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张伟!我看你是活腻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两个本就心怀鬼胎的“盟友”,在这间奢华的办公室里,当场彻底翻脸,指着对方的鼻子,歇斯底里地,互相指责,破口大骂。
他们之间那点因为共同利益而建立起来的,脆弱不堪的塑料联盟,在林渊那块小小的令牌之下,被砸得粉碎。
一场狗咬狗的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