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备间内弥漫着陈年机油与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阿伦用后背死死抵住通风口栅栏，粗重喘息声中夹杂着管道另一端愈来愈近的嘶吼与抓挠声。卡洛斯·李靠坐在一个倾倒的仪器箱旁，撕下最后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料，熟练地加压捆扎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额角因剧痛渗出细密冷汗，动作却稳定得惊人。
凌奕快速扫视环境。这间约二十平米的房间堆满废弃设备，唯一出口是一扇锈死的金属门，角落里散落着几具覆满灰尘的骸骨，衣物早已风化。他搬动两个沉重的板条箱堵住通风口，暂时阻隔了令人不安的声响。
它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凌奕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卡洛斯身上，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卡洛斯抬起眼帘，那双属于老兵的眼睛锐利依旧，尽管脸色苍白。设备老化严重，但结构还算完整。至少能给我们十分钟。他顿了顿，看向凌奕，地精集群，加上萨满...你们怎么惹上它们的？
不是我们惹它们，阿伦抢着回答，声音还有些发颤，是它们盯上了我们！凌先生刚干掉了几只地精和一条大蜥蜴...他被凌奕瞥了一眼，立刻噤声。
凌奕走到卡洛斯对面，半蹲下来，从随身携带的破旧背包里取出一个水壶递过去。补充水分。他言简意赅，我们之前在清理一个维修厂时，遭遇了小股地精。击杀后，引来了更多，包括萨满。你呢？第七机动步兵师...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片废墟深处？
卡洛斯接过水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先谨慎地嗅了嗅，才小口抿了一下。喉咙得到滋润后，他沙哑开口：我们小队...奉命侦察这片区域的异常能量读数。三天前，在西北方向十五公里处的旧通讯塔附近，遭遇了它们的主力。他眼神一暗，它们数量太多了，而且...有组织。我们被打散了。我带着情报突围，被一路追杀到这里。
异常能量读数？凌奕捕捉到关键信息。
卡洛斯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开口道：一种...不稳定的魔法波动源。师部认为可能与大崩坏的成因有关。地精集群的出现，也似乎与那波动源有关联。它们...像是在守护什么东西，或者被什么东西驱使。他指了指自己肩头的伤，这不是普通地精能造成的伤口，带有...腐蚀性的黑暗能量。我怀疑，地精萨满的力量来源，就是那个波动源。
凌奕瞳孔微缩。dNd知识库瞬间调动——能够赋予低等生物类法术能力，并使其产生定向变异的力量源...至少是传奇级别的魔法物品，或者与某些外层界存在有关。这远比他预想的更复杂、更危险。
你们师部，对这种情况有预案吗？凌奕追问。
卡洛斯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通讯完全中断。总部情况不明。我的直接任务是将情报送回...但现在看来，他看了看自己被血浸透的肩头，又看了看堵死的通风口，希望渺茫。
就在这时，通风口后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堵门的板条箱猛地一震，灰尘簌簌落下。阿伦吓得跳开，惊恐地指着栅栏缝隙中隐约可见的、疯狂攒动的绿色身影和闪烁的骨杖绿光。
它们...它们在撞门！
凌奕眼神一凛。地精萨满正在用法术冲击障碍！时间不多了。
他转向卡洛斯，语速加快，直奔主题：我有一个据点，在东南方向约五公里外的一个废弃维修厂。有初步防御，有水源，有少量物资。目前算上阿伦，有四个人。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战士。
卡洛斯目光如炬，审视着凌奕：维修厂？据我所知，那片区域也被不少怪物盘踞。你们怎么守住的？
知识，还有一点运气。凌奕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懂得一些...这个世界的。知道怎么利用环境，怎么对付这些东西。维修厂是我们清理出来的，目前还算安全。但我们需要壮大，需要应对更强大的威胁，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个波动源，以及它控制的地精军团。
又一声更猛烈的撞击！金属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阿伦几乎要哭出来：它们要进来了！
卡洛斯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通风口，又看向凌奕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庞，最后目光扫过自己无法动弹的左肩。绝望的突围，几乎是十死无生。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丝缝隙。
你的目的是什么？卡洛斯沉声问，这是军人最后的谨慎，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是基础。凌奕站起身，走到那扇锈死的金属门前，用力扳动门轴，但我想要重建秩序，而不仅仅是苟延残喘。我需要一个稳固的基地，需要可靠的同伴。清理维修厂只是第一步。他回头，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在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咔哒...一声轻响，门轴处的锈迹在凌奕巧妙的发力下碎裂，沉重的金属门被硬生生撬开一道缝隙，外面是幽暗残破的走廊。
通风口处，骨杖绿光大盛，伴随着地精萨满尖锐的吟唱，堵门的板条箱发出一连串爆裂声！
没时间了！阿伦尖叫。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靠着仪器箱，用右手支撑着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与凌奕在空中交汇，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
情报共享。我需要医疗救助。卡洛斯的声音恢复了军人的干脆，带路吧，指挥官。第七机动步兵师，卡洛斯·李，听从调遣。
跟上。凌奕毫不拖沓，率先侧身挤出门缝。阿伦连忙上前，用尽力气搀扶住卡洛斯。
就在三人身影没入走廊黑暗的下一秒，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和四溅的木屑，通风口的障碍被彻底摧毁，无数狰狞的地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空无一人的设备间，只留下愤怒而徒劳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