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内务部大楼,一间小休息室。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简朴的房间里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和旧书卷的气息,与外界的紧张忙碌隔绝开来。
多列士、杜克洛,以及薇薇安,三人难得地聚在一起。没有文件,没有地图,没有亟待处理的紧急情报。只是围着一个小圆桌,坐着舒适的旧扶手椅。
杜克洛将军最近染上了风寒,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依旧锐利如鹰,脸上透着一股钢铁般的硬朗。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旧军装常服,没有佩戴勋章,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是内务部系统内唯一的现役将军,也是马列派在安全领域的中流砥柱。
多列士依旧穿着他那身深色便装,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温和。他慢悠悠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薇薇安则坐姿端正,双手放在膝上,冰蓝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一些。
“薇薇安,”杜克洛开口,声音洪亮而直接,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脸色比上周好点了。但你之前换季也感冒,现在好些了吗?”他目光如炬,即使在这种放松时刻,也习惯性地观察着学生的身体状况。
薇薇安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好多了,老师。不影响行动。”
“那就好。”杜克洛点头,端起自己的大茶杯喝了一口,“枪械保养不能松懈。尤其是你那把配枪,精度要求高。”
“我每天都会检查。”薇薇安回答简洁。
多列士看着这对师徒,笑了笑,插话道:“老伙计,你就别操心了。薇薇安现在做事,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缜密。”他转向薇薇安,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玛格丽特同志点名让你进联席会议,压力很大吧?工团派的老头子可不好应付……和加香同志一样,喜欢絮叨。”
薇薇安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职责所在。路易同志分担了很多。”她的话依旧简短,但提到了路易,表明她并非孤军奋战。
“路易那小子也不错,是块料。”杜克洛评价道,他对路易的军事素养颇为认可,“你们俩,一个代表玛格丽特的意志,一个……嗯,也算是我们内务部出去的人,在联席会议上,要互相照应。”他这话是对薇薇安说,也是间接说给多列士听的,透着派系内部的团结。
多列士会意地点头:“皮韦尔和儒奥同志代表执政联盟,有他们的考量。你们年轻,有冲劲,有玛格丽特同志的绝对信任,这是优势。把握好分寸就行。”他的话点到为止,既是提醒,也是支持。
“我明白。”薇薇安应道。她明白自己位置的敏感性和重要性。
短暂的沉默。夕阳又下沉了一些,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柔和。
“南边的事,”多列士换了个话题,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山猫帮’那条线,网撒下去了。根据薇薇安带回来的情报,布局很顺利。”
杜克洛哼了一声,带着老兵对蟊贼的不屑:“一帮见不得光的老鼠,仗着地形熟悉就以为能翻天。时代变了,现在是人民政权的天下。”
“清理干净,对西南地区的稳定和接下来可能的大局都有好处。”多列士总结道,目光深远。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名机要秘书推门进来,没有出声,只是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纸条无声地递给了多列士。
多列士快速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将纸条递给杜克洛,杜克洛看完,又递给了薇薇安。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密码译成的字:【“山猫”惊,弃巢南窜,猎犬已出闸。】
三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方的追逃大战,已经开始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法国南部-比利牛斯大区,洛特省,崎岖的丘陵地带。
夜幕正在降临,荒凉的多石丘陵和稀疏的林地笼罩在暮色中,显得阴森而危机四伏。
几辆黑色的、款式老旧的雪铁龙 traction avant 轿车和一辆马力更大的雷诺 Vivastella 轿车,正疯狂地在颠簸的土路和废弃的乡间小道上疾驰,车轮卷起漫天尘土。这是“山猫帮”核心成员仓皇逃窜的车队。
领头那辆雪铁龙车里,雷蒙·巴斯蒂安脸色铁青,死死抓着方向盘,副驾驶上的佩尔蒂埃不断对照着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试图寻找通往西班牙边境的“安全”路径。
虽然西班牙现在也远不如以前王国时安全,但战后重建的无政府工联还没功夫管他们这些家伙,再怎么说也比公社内强。
“快点!再快点!”巴斯蒂安对着无线电对讲机低吼,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形。他收到了内线最后的、模糊的警告——巴黎的人已经动了,目标直指他们!
然而,他们的逃亡并不顺利。刚离开圣西尔克洛附近的庄园不久,一辆车的化油器就出了故障,被迫抛弃。剩下的车辆也因为慌不择路,在复杂的丘陵地带几次差点迷路。
突然!
砰!砰!
后方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不是攻击,而是信号!
紧接着,从侧面一条更隐蔽的林间岔路上,猛地冲出了三辆深色、没有警用标识但显然经过改装的贝利埃 GLR 卡车,车斗用帆布蒙着,但隐约可见人影攒动!卡车的引擎轰鸣声远比轿车沉重有力,迅速拉近了距离!
是内务部安全部队的追兵!他们显然早已预判了“山猫帮”可能的逃跑路线,并设下了埋伏!
“妈的!被咬住了!”巴斯蒂安咒骂着,猛踩油门,雪铁龙轿车在土路上剧烈颠簸。
哒哒哒哒——!
卡车车斗里,身穿深色制服、头戴钢盔的安全部队士兵用Fm 24\/29轻机枪对着天空打出了一个短点射,进行威慑射击!刺耳的枪声在寂静的丘陵间回荡。
“前面的人听着!立即停车投降!重复!立即停车投降!”扩音器里传来严厉的警告声。
“山猫帮”的车队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试图分散突围。一辆轿车猛地拐向右边一条更窄的、通往密林的小路。
但追捕者显然有备而来。另一辆贝利埃卡车早已堵住了那个路口,车灯大亮,照得企图逃跑的轿车无所遁形。
一场1938年风格的公路追捕就此展开。老旧的轿车在坑洼的土路上拼命逃窜,马力更大、更适合恶劣路况的卡车紧追不舍,车上的士兵们紧紧抓住车厢边缘,在颠簸中努力瞄准车轮进行警告射击。无线电里充斥着混乱的呼喊和命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