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冰冷的白炽灯光映照着薇薇安面无表情的脸。
卡莱休斯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平稳地汇报着刚撬开的“硬骨头”。
说实在的,这俩货看见薇薇安站在审讯室外有意无意漏出的金色马尾辫时便吓得快要尿出来了……哪还需要什么审问?
“……费尔罗家族……里奥南多·卡西奥·费尔罗……伪造身份入住巴黎美第奇酒店1305套房,还是用的意大利同志们的护照。”
“费尔罗……”薇薇安低声咀嚼着这个在黑手党谱系里等同于皇冠的姓氏,冰蓝的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只有冰冷的嘲讽,“还真是个金枝玉叶的目标。”
卡莱休斯的声音带着提醒:“他是家族幼子,创始人维托没儿子,唯一的侄子生下了这唯一的独子……极其受宠,身边……”
“我一个人去。他都来了不可能那么大张旗鼓,不然公社的安检就真成废物了。”薇薇安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留在这,把这两个肉渣的每句话都榨干,然后‘处理’掉。”她强调的“处理”二字,让耳机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简洁的应答。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换回便装,身披内务部深色制服的薇薇安如同出鞘的利刃,径直离开了安全屋。巴黎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她金色的发辫上,折射出冷酷的光泽。
美第奇酒店大堂依旧维持着奢华的宁静。薇薇安的目光如冰凌般扫过华丽的穹顶,径直走向正试图维持贵族式微笑的酒店经理。
袖口内一闪而过的徽章和低沉的“法兰西公社内务部”几个字,让经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优雅荡然无存。
“我需要一套保洁制服。立即。”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命令般直刺对方耳膜。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几分钟后,推着一辆放着清洁用具的推车,穿着一身普通蓝色保洁制服的薇薇安,来到了1305套房门前。
宽大的制服掩盖了她挺拔丰满的身形,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颚。她抬手,用指节敲了三下门——标准,无异常。
“客房服务(Room Service)。”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平板而恭谨,听不出任何情绪。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薇薇安推着车滑进门内。
房间内弥漫着昂贵的古龙水味、淡淡雪茄烟气和一种属于不成熟雄性生物的、自以为是的奢靡气息。
里奥南多·卡西奥·费尔罗——这个黑手党世界的珍宝王子,正只穿着一件昂贵的丝绸睡袍斜倚在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金黄色的酒液。他继承了家族的英俊轮廓,但眼神里闪烁的是一种被宠坏的、充满占有欲的轻浮光芒。
门开,他的目光随意扫过推着清洁车进来的“保洁员”,然后……猛地凝固了。
帽子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从制服领口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颈,那帽檐阴影下线条精致倔强的下巴,那推着车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绝非普通清洁工能有的挺拔姿态——甚至她身上那股混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硝烟气质的独特气息——都像磁石一样吸住了里奥南多的眼睛。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酒也忘了喝,脸上的慵懒瞬间被一种看到新奇昂贵玩物的惊喜和贪婪取代。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异国他乡的隐秘住所。
“我的上帝!”他惊叹道,用带点做作的意大利口音的法语开口,目光毫无顾忌地上下扫视着薇薇安,仿佛在估价一件艺术品,“这……这是我们酒店的……?天啊,小姐,或者……女士?”他放下酒杯,几步就走到薇薇安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香水味,“像你这样的容貌和气质,来做清洁?简直是……暴殄天物!”
薇薇安停住推车,半低着头,帽檐阴影下的眼神冷得像刀锋。她能感觉到那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爬行。
“先生,我现在需要……”她刻意放慢语速,模仿着局促的样子。
“不不不!不要‘先生’!”里奥南多挥挥手,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兴奋得几乎想搓手,“叫我里奥南多就好!听着,”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自以为迷人的蛊惑,“我非常欣赏你的美丽。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擦拭灰尘上……为什么不来我这里坐坐?”
他指向那奢华的长沙发和旁边的酒柜,笑容越来越大,“我有的是时间,更有很多……让你惊喜的东西。”他暗示性地眨眨眼,目光扫过她推车旁放清洁剂的地方,仿佛那里已经堆满了珠宝,“只要你留下来陪我……一个美妙的下午?一个难忘的夜晚?价钱,你随便开!只要……你能让我开心。”
他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顶碍眼的鸭舌帽,想把下面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看得更清楚。在他有限的人生经验里,金钱和姓氏的光环无往不利。
回应他的,不是清冷的拒绝,也不是羞怯的低语,更不是惊喜的应允。
一声干脆利落的金属滑套啮合声!
就在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帽檐边缘的一刹那,一道冰冷的、黑洞洞的枪口,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昂首般从薇薇安背后闪电般抬起,稳稳地、无比精准地顶在了里奥南多光滑的额头正中央!
格洛克17那棱角分明的枪身,在酒店房间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哑光黑。
时间仿佛凝固了。
里奥南多脸上那充满淫欲和优越感的笑容,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瞬间僵硬、崩裂、碎裂!
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帽檐只有几毫米,却再也不敢前进分毫。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纸一般的惨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枪口紧贴皮肤的、来自死亡本身的寒意,还有从那帽檐下射出的、冰蓝得如同地狱烈焰的眼神——那不再是玩物的目光,而是捕食者的锁定!
“呃……”一声短促、不成调的、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叫声从里奥南多喉咙里挤出。
薇薇安微微抬起头,帽檐下的冰蓝色眼眸终于完全展露,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冻彻骨髓的漠然和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她的声音不再掩饰,恢复了属于内务部特工的、特有的冰冷清晰:
“很高兴认识你,费尔罗‘少爷’。”她手中的枪稳如磐石,“现在,丢掉你身上所有无关的东西,把手举起来,放到我能看到的位置,然后,转身,面向墙壁。动作要慢……非常慢。我很不喜欢有人给我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尤其是清理脑浆。”
里奥南多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昂贵的丝绸睡袍贴着他瞬间被冷汗浸湿的皮肤。
所有关于征服和享受的幻想被这黑洞洞的枪口击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被顶级猎食者盯上的恐惧。他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绝不是什么待价而沽的猎物。
那是一只……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高原猛禽,一只……凶残的飞隼。
他颤巍巍地丢下握在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昂贵的玻璃杯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深金色的酒液迅速浸染开污渍。
他如同提线木偶般,用慢得快要散架的动作,艰难地、无比顺从地,将双手缓缓举过头顶,然后像个罪犯一样,慢慢地、痛苦地转过身,面对着那面挂着一幅抽象派油画的昂贵壁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薇薇安用枪口顶了顶他的后脑勺,力道警告意味十足,另一只手则掏出了证件亮在他的视线边缘——法兰西公社内务部的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法兰西公社内务部,薇薇安·特莱姆森。费尔罗先生,”她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霜,“您因涉嫌组织濒危物种偷猎、非法交易、组织黑手党活动以及试图腐蚀公职人员……被捕了。”
她顿了顿,想起那两个血肉模糊的偷猎者,想起纸箱里瑟瑟发抖的小鸟,眼神更冷一分,近乎自语般补充了一句,“还有,你手下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说完,她摸出由安娜、图灵还有冯·诺依曼等人在闲暇时间里新鼓捣出的小玩意——便携式通讯器(当然它和手机还是两个玩意):“目标拘捕中,美第奇酒店1305,安全。”
通讯器里传来清晰的确认声。薇薇安依旧稳稳地用枪指着黑手党王子的后脑勺,等待着后续人员的抵达。
房间里的空调依旧在送着暖风,但那空气,却冻结般,凝固在枪口与冷汗之间。
……等待的时光短暂而又漫长,薇薇安不禁想着:
要是玛格丽特那家伙在,指不定又要用那种暧昧的语调逗弄:“哎哟,我亲爱的,又在装酷?明明在我身边的时候那么的……”
薇薇安皱了皱眉,对着空气的方向下意识低语:“闭嘴!才没有!”
里奥南多吓得浑身一抖,以为是对他说的,差点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