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28日,巴黎近郊,第三国际联合研究所 - 地下深层物理实验室
厚重的混凝土隔绝了八月的燥热,空气里弥漫着冷却剂特有的微甜金属味和嗡嗡作响的低频噪音。巨大的电磁铁线圈在阴影中静默地蛰伏,复杂的管道和闪烁的仪表盘构成了这个时代最前沿知识疆域的丛林。
实验室的核心区域,气氛近乎凝固。让·弗雷德里克·约里奥-居里教授紧盯着示波器上跳跃的线条,眼窝深陷却精光熠熠。在他周围,团队的物理学家们屏息凝神,空气都像是被巨大的期待压缩了。他们的目光焦点,是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被严密磁场包裹的反应腔室。
就在两周前,这个实验的核心方向还沉浸在铀裂变的迷雾中。转折点来源于一次非正式的闲谈。
当时,安娜在路过核物理组讨论区时,随口提了一句:“铀的路线复杂,可控的热核反应……也许更关键?1934年奥利芬特他们不是用氘轰击氚出了点东西吗?数据量虽小……要不先看看氘-氚?那个或许……能量更大?”她的本意是提供另一个思路,但那双在科研时异常专注的眼睛和清晰的逻辑,让居里团队如醍醐灌顶。
几乎像是盲信,又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他们将宝贵的一小部分资源瞬间倾斜到了这个理论上潜力惊人、但当时主流认为遥遥无期的轻核聚变路线上。
现在,就是这个看似疯狂的“试试看”,正站在验证的边缘。
“读数……超过临界阈值!”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声音颤抖着,几乎破了音。
示波器屏幕上,原本无序跳跃的尖峰陡然拔高,形成稳定而强大的周期信号!同时,紧贴着反应腔室的盖革计数器爆发出密集到连成一片的“哒哒”声,如同骤雨敲打铁皮屋顶!腔室侧面的一个特殊观测窗内,极其微弱、但绝对违背常规物理现象的、如同极地幽蓝晨曦的辉光,在强磁场束缚下隐约闪现!
实验室里足足沉寂了数秒钟,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能量输出……稳定……持续高于输入……” 另一位物理学家沙哑地念出关键参数,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成功了……”约里奥-居里教授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随即,他那疲惫的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猛地转身,紧紧攥住拳头,对着所有人大喊:“成功了!我们第一次实现了!可观测的、能量增益的氘-氚聚变反应!”
瞬间,死寂被点燃!压抑的欢呼、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感叹、兴奋的击掌声轰然爆发!巨大的声浪在混凝土墙壁间来回震荡,淹没了所有的仪器噪音。
这是一次纯粹的、源自于人类智慧和探索本能极限突破的狂喜!它代表着打开了一扇通往几乎无限能量和基础物理未知领域的大门!其意义,在科研者心中,远非一地一城的得失可以比拟。
就在这片狂潮的中心,两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玛格丽特和安娜,这两位来自不同国家、却在巴黎因理想与友情紧密相连的年轻女性,她们全程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刻。玛格丽特的紫色眼眸亮得惊人,脸上因兴奋而染上红晕,而安娜,尽管性格偏稳,此刻也因自己那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试试看”最终引向了如此伟大的成果而激动得微微颤抖,那张专注科研时无比冷静的脸庞上同样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安娜!我的天才!你听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试试看’!你的一句‘试试看’就成了金钥匙!”
玛格丽特内心的激动再也无法抑制,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矜持,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微微显怀的身孕(虽然才一个月,孕肚尚未明显),像个小女孩一样张开双臂,欢呼着就朝同样因为激动有些发懵的安娜扑了过去。
“喂喂喂!玛格丽特!等等!你小心点!”安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兴奋的情绪同样高涨,加上怀孕带来的情绪波动(安娜怀孕时间略长,约两个月),她也没有第一时间躲闪。
于是,在无数物理学家激动目光的注视下,在象征人类智慧巅峰的实验仪器旁,两位年轻的准妈妈——一位是领导革命的公社主席,一位是点亮了核聚变火花的工程师——就那么兴奋地抱在了一起,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身体还因为激动微微摇晃。
“我的天啊!安娜!你真是太棒了!”玛格丽特完全沉浸在巨大的科学喜悦和对闺蜜由衷的钦佩中。
“别……别晃,唔……”安娜也忍不住笑着,感受着好友的拥抱和那纯粹的快乐,但还是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这温馨又有些“惊险”的一幕,落在实验室另外两个男人的眼里,简直比示波器上那飙升的信号还要惊心动魄!
“喂喂喂!两位祖宗!!!”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惊恐呼喊。路易·波拿巴,穿着他的法兰西公社主席秘书制服(虽然平时不讲究,但今天来研究所他穿了正式的),一个箭步就从角落窜到了玛格丽特身边,小心翼翼地但又无比坚定地用双臂护住玛格丽特的后腰,想把她和安娜“分离”开,语气焦急:“主席同志!小心!稳住!你们可不能这么晃啊!”他脸上写满了“我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另一边,威廉·罗斯柴尔德,这位年轻的不列颠联盟大使,平日里自带贵族式的沉稳和那点恰到好处的傲气,此刻也风度全失。他迅速靠近安娜,用身体微微挡在她前面,同样伸出胳膊虚扶着安娜的肩膀和手臂,防止她因为玛格丽特的摇晃而失去平衡,英俊的脸上满是无奈和紧张:“亲爱的安娜!还有主席阁下!请务必克制一下!这太……太让人担心了!”
他看着两位兴奋过度的孕妇,特别是自己的妻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玛格丽特和安娜被各自的男人紧张兮兮地“保护”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动作的“危险性”。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笑意,但都乖乖地停了下来。
“咳……”玛格丽特轻咳一声,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眼里的光芒丝毫不减,“知道了知道了,路易,别念了,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她转向居里教授,语气无比郑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居里教授!祝贺你们!这是……这是人类的新纪元!这是真正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她的声音在恢复平静后,那份属于革命领袖的敏锐立刻捕捉到了这光芒背后蕴含的无穷可能,无论是能源,还是……其他。
这时,实验室外隐约传来街上传来的欢呼声浪!越来越清晰!
“马德里!马德里解放了!”
“西班牙波旁王朝倒台了!”
“万岁!国际纵队!万岁!公社!”
巴黎的民众们显然收到了更“常规”的大捷消息,正在庆祝西班牙心脏的解放!
声音透过厚重的门隐隐传来。路易下意识地看了看玛格丽特,刚想提醒她这个同样震撼世界的捷报。
玛格丽特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那还在稳定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反应腔室上,她微微抬起手,示意路易稍安勿躁。她的紫色眼眸深邃如星空,映照着那抹象征着无穷未来的幽蓝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实验室里每个因双重心跳而悸动的人心中:
“马德里值得庆祝……但诸位,这才是真正的未来之火。它将烧毁旧时代的黑暗枷锁,点燃一个没有匮乏和压迫的新世界。”她转头,目光扫过居里、安娜,以及所有的科学家,无比认真地说:
“保护好它。这束光,比攻克一百座马德里更重要。”
巨大的政治胜利与划时代的科学突破,在1937年那个八月末的下午,如同命运的双子星,同时降临在革命的心脏——巴黎。地面上,是无产者欢庆胜利的海洋;地底深处,是人类撬动恒星之力的第一缕微弱却坚定的光芒。而连接这一切的,是怀抱理想、孕育未来的年轻生命,以及他们为之奋斗的无限可能。
路易和威廉看着各自目光炯炯、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星图的妻子,也只能无奈又骄傲地对视一眼,将满腹的担忧和叮嘱暂时压下。在这个注定被历史铭记的日子里,所有的语言都在科学之光与革命浪潮的辉映下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