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斗争,这是法国大革命后法兰西一直难以治愈的顽疾。无论是当年国民议会上的各方势力轮流登台表演,还是第三共和国时期永不停歇的多党相互牵制,又或是如今的公社,似乎都无法摆脱这一命运。
就在玛格丽特凝视着报纸头版,苦苦思索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薇薇安猛地推开。
“怎么回事?”玛格丽特惊愕地抬起头,询问道。而坐在一旁的路易,则是心有余悸,手忙脚乱地重新扣好自己别在腰间的枪袋。
“出大事了……”薇薇安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她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与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忧虑和阴霾。
“南特、波尔多、奥尔良……这些地方相继爆发了反战游行……”薇薇安缓缓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石块,砸在玛格丽特的心头。
“什么?!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玛格丽特心中暗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民主主义者们见风使舵的能力居然这么强,速度如此之快。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一旦双方成功搭上线,那么此消彼长之下,民主主义者们的实力将会迅速膨胀,甚至有可能达到1936年初时《极权宪章》下民族主义者们的水平。
要知道,那时的民族主义者们可是真正能够与执政联盟分庭抗礼的存在啊!尽管极权主义的三派各怀鬼胎,在落选后未能一直相互勾结,但这群民主主义者显然要比他们更加团结,难以分化。
一想到这里,玛格丽特便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立刻拥有分身术,能够同时出现在游行地点和百姓们面对面地陈词宣讲,以阻止这一可怕的局面发生。
然而,现实却不允许她这样做。尽管内心焦虑万分,但玛格丽特非常清楚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什么。她当机立断地喊道:“走!立刻前往议会大厅,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
十分钟后……
玛格丽特踩着议会大厅的大理石,索雷尔派代表的座次已经被挤到了最边缘。墙面上新漆的社会主义标语下,索雷尔派的猩红在最新的席位占比报中已经不剩几个。
七十六个席位喂了狗!在会议开场前,杜克洛站在台后捏扁黄铜烟盒,头上渗着汗珠,现在劳民联那帮资产阶级蛀虫,敢在报纸上管德国社民党叫同志!真是!
“稍安勿躁杜克洛同志……”玛格丽特也是颇有些头疼,之前大削弱了一波索雷尔派,她一直都认为是好事,现在却是因为没有了这群用来制衡民主主义者们的东西,让自己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又一场政治危机,可依托人民信任为基本盘的她,可没有能力成为又一个斯大林……
这时,无政府派自治主义代表西蒙摆弄着自己的西装,鹿皮靴踩在地上哒哒作响地走过来嘲讽道:主席同志,您承诺的制衡战略现在成了笑话。他故意露出西装内衬的自治派黑三角徽章,兵工厂的工人们今早用大游行招待了工团派的督导员。
玛格丽特没回话,她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为了这点口舌之快失了分寸。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一旁的薇薇安瞄了西蒙一眼,冰蓝色的眼睛里露出些许寒芒,但很快就撇过头去。而路易则是盯着他走进了大厅,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厌恶。
西蒙见激将不成,也冷哼一声走进大厅。在他以及一众自治主义者们看来,玛格丽特实在没有给无政府派带来些什么,她不是一个能够让无政府主义理想实现的人。
当然若是他的想法让玛格丽特知道,她也会笑呵呵的表示:自己确实不接受这种近乎裂土的无政府自治。
“走吧,你要上台了。”杜克洛一抬手,敞开的大门后,是一片亮堂堂的光。
刚走进大厅,她抬眼看去,座无虚席,坐在中间的工团派成员们对她露出欣然的笑,一旁的马列派成员们则是只微微勾起唇角,同时有些人眼神有稍许厌恶地看向坐在最右侧那一边的劳民联三党。
而无政府派,以介朗和富尔为首的无政府马克思主义与温和无政府主义的派系淡淡看着她,谈不上有什么喜怒,而马赫诺的激进派则是投射下略带冷意的目光,至于地方主义者和自治主义者们,眼中已经出现了几分洋洋得意和对她的厌恶。
该说不说……一出这档子事就立刻联合了?怕不是早有所图……玛格丽特心里暗想,她没有去观察剩下诸派系的反应,她明白那群反对派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看。
“各位同志们,今天召开大会,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我们要商讨什么话题。”玛格丽特高声道,清亮而又严肃的少女音自扩音器传到全厅。
“德国社会民主党在德意志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在恭喜那边的人民能够得到更好的生活的同时,我们需要重新考虑考虑我们的对德政策,重新统一对德的主张。”玛格丽特平静地说出了这次会议的主题,而台下,已经有人不平静了。
“既然我们德国的同志们已经取得了胜利,我们当然要谋求和解的出路!”在右侧的劳民联三党中站出来一人,高声说着,“毕竟我们不是侵略成性的野蛮人!而是文明的,崇尚和平的社会主义者,难道不是吗?”
他的发言瞬间引起了大量来自右翼的掌声,而中间坐着的执政联盟内,位居靠右的无政府派中也有人鼓起了掌。
“吕斯特同志说得对!我们要和平,世界大战的痛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又是一人站出,“凡尔登、索姆河,那个不是法兰西人民的地狱?不是世界人民的惨痛教训!难道现在,我们还要重蹈覆辙,而且是向同志刀剑相向吗?”
索雷尔派和民族雅各宾派成员们的面色都不好看,但他们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动作,很显然,无论是布卡德、尼赞还是多里奥,这次都打算作壁上观,他们很明显都知晓玛格丽特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又掀起一次战争?”那人显得尤其慷慨激昂,“德国既已成为同志,那么我们就应该携手共进!您说对吧?卡隆主席?”他挑衅的目光丝毫不掩饰地落在玛格丽特身上。
“是啊,您应该也已经知道,在国内,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民参与到了反战游行之中!”又有人说话,那洋洋得意的语气极大地刺激了她的神经,“您一向以爱民敬民着称,这一次不会违背人民意愿吧?”
玛格丽特的眼中已经净是笑意,只不过不是真心开心的笑意,而是赤裸裸的对这群狼心狗肺的所谓“民主派系”的嘲弄。
“那么……既然激进党的先生们请我做出回答,我就给你们,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