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卢兹市政厅的青铜门环还凝着晨露,薇薇安·特莱姆森用指尖抹过门框上未干的油漆——那是昨夜刚刷上的一切权力归劳动者标语。七点零九分,劳工理事会的早班职员正抱着咖啡杯穿过花岗岩拱廊,面包店送来的牛角包在接待台冒着热气。谁也没注意那个穿着邮差制服的瘦高男人,他帆布包里的定时器正随着市政厅大钟的秒针同步跳动。
七点十五分整,第一声爆炸掀飞了档案室的门板。薇薇安刚踏进二楼财务科,冲击波就震碎了身后的彩绘玻璃。她本能地扑向铁柜后方,看见走廊尽头的扯开制服,露出绑满雷管的躯体。第二声爆炸来自楼梯间,预制板碎块如霰弹般横扫大厅。
趴下!薇薇安撞开吓呆的实习生,滚进大理石服务台后的死角。第三名袭击者从女厕所冲出来时,她已拔出陶瓷手枪。子弹穿透袭击者右膝的瞬间,那人拉响了胸前的引信。气浪掀翻整排长椅,燃烧的账本如地狱蝴蝶般纷飞。
七点二十三分,市政厅中庭变成修罗场。薇薇安拖着腿部中弹的会计主任爬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垂死者的呻吟。第四名袭击者突然从防火门后闪出,猎枪远远地指向她的眉心:替戴亚同志问好——
枪响时薇薇安已偏头滚开,铅弹擦过耳际打碎消防栓。喷涌的水雾中,她抽出藏在袜口的剃刀割断袭击者脚筋,顺势将对方的手按在其自己胸前。第五枚炸弹在惨叫声中引爆,血肉溅满逃生通道的《劳动法》宣传画。
七点三十五分,当特别行动队冲进浓烟滚滚的大厅时,发现薇薇安正用领带给伤员止血。她左臂嵌着半截门把手,右手指缝间还夹着从袭击者尸体上抠下的起爆器芯片。东南角女厕还有未爆装置,声音冷静得可怕,让拆弹组带液态氮来。
玛格丽特·卡隆是在主持农业改革会议时接到急电的。秘书注意到主席的手第一次在文件上划出歪斜的墨迹,那是合作社合字被拉成长长的裂痕。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电话那头薇薇安的声音在回荡:...确认四人死亡,包括财政部专员雷蒙...是,我负全责...
你活着就是最大的负责。玛格丽特扯断珍珠项链,珠子滚落在五年计划草稿上。她突然起身走向落地窗,指甲在防弹玻璃上刮出尖啸:通知军事委员会,一小时内我要看到所有新社会主义者关押点的审讯记录。
当天下午三点,图卢兹全城戒严。装甲列车运来的工兵正在检查每根路灯杆,儿童公园的沙坑里挖出三箱未启用的硝化甘油。薇薇安拒绝住院治疗,裹着渗血的绷带主持死者追悼会。当烈士遗孤将白玫瑰放在染血的算盘上时,镜头拍到她被烧焦的睫毛在剧烈颤动。
巴黎公社总部的地窖印刷所彻夜轰鸣。第二天清晨,所有报刊头版都印着同样的标题:《懦夫的炸弹炸不碎钢铁的联盟》。玛格丽特亲自校订的社论下方,附有戴亚派刑场照片与新社会主义者瑞士银行账户的交叉对比表。
但真正掀起风暴的是晚间广播——薇薇安带着枪伤出现在直播间,身后是缴获的恐怖袭击路线图。他们以为爆炸能吓倒我们?她突然扯开绷带,露出缝合的伤口,看看这伤疤!它会和公社所有伤疤一起,长成绞杀叛徒的荆棘!
午夜的地下审讯室,血腥味与打字机声交织。薇薇安凝视着刚招供的武器贩子,将通电的钳子浸入盐水:你说戴亚夫人在马赛港?当惨叫声达到顶点时,她忽然关掉电闸:不,她就死在里昂,是雷蒙西斯德师兄亲手将逃亡的她抓捕归案的。你在为根本不存在的幽灵卖命。
男人崩溃地供出最后一个安全屋地址,却没发现薇薇安早已调包审讯记录——她需要留个活口误导残党。走廊里,年轻特工忍不住呕吐时,听见她对着电话说:让马赛分部准备接收重要客人,记得在港口多挂戴亚派的暗号旗。
全国劳工委员会紧急会议上,玛格丽特将染血的市政厅门牌碎片拍在讲台:从今天起,所有地方理事会实行交叉监察制。她身后的投影幕布展示着新设计的防弹公文包,以及用收割机零件改装的安检门,每个劳动者都是安全网络的节点。
当反对派议员质疑这是扩大内务部权力时,薇薇安突然从旁听席起身。她沉默着解开衬衫,露出缠满绷带的上身,然后将陶瓷手枪拆解成零件摊在议席上。金属撞击声在穹顶下久久回荡,直到玛格丽特说出准备好的台词:当敌人选择子弹辩论时,我们就用更精准的子弹回答。
事件发生第七天,十万民众自发聚集在战神广场。铸铁的纪念墙上新刻着四个名字,每个字母都灌满铅水。玛格丽特演讲到一半时,防空警报突然拉响——这是薇薇安策划的沉浸式警示教育。当人们习惯性寻找掩体时,广播里响起伪造的爆炸声与孩童哭泣,接着切换成戴亚时期的刑讯录音。
记住这种恐惧,薇薇安的声音从每个扩音器里炸响,然后把它锻造成武器。她站在暗处,看着人群从慌乱转为怒吼,将手中的白菊捏成碎片。飘落的花瓣与漫天传单混在一起,上面印着新社会主义者最后据点的坐标。
当夜,玛格丽特在办公室接到二十二个地方暴动的汇报,大部分受害者都是工团派成员,也有部分马列派和无政府派的。她旋开鎏金钢笔,在镇压命令上签完字后突然问道:你当时真的不怕死?
电话那头的薇薇安正在给返程的备车加油,她不敢坐火车回去了,不是她对生的渴望,而是对火车站许多人民生命的负责:我怕的是他们会不惜炸毁图卢兹的酒品中转地窖——那里存着1870年以来的所有酒,其中不乏烈度高的部分,而它就在市政厅不远处。
黎明前的图卢兹市政厅完成重建,新安装的防弹玻璃映出双倍岗哨。工人们用袭击残留的弹壳熔铸成纪念雕塑:一只被荆棘缠绕的和平鸽,尖喙叼着断裂的引爆线。薇薇安在揭幕仪式上敬礼时,内务部特工正伪装成建筑工,将监听器埋进雕塑基座——这是她设计的沉默纪念碑,既是悼念,也是诱捕叛徒的陷阱。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鸽翼,玛格丽特在巴黎签署了《特别防卫法》。法案第四章用极小字体写着:授权内务部在纪念场所使用非致命生化示踪剂,那些飘散在雕塑周围的隐形荧光粉,将在夜幕降临时为叛徒打上死亡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