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的指甲深深掐进橡木办公桌边缘,在1919年凡尔赛军留下的弹孔周围刻出新的裂痕。窗外的雨幕将巴黎公社纪念碑冲刷成模糊的灰色剪影,而她胸前的三色绶带正在滴水——那是半小时前愤然离席时,比约克元帅故意打翻的咖啡留下的污渍。
他们甚至没有看一眼南特兵工厂的质检报告。她扯下湿透的绶带摔向墙壁,褪色的金线在《1793年全民征兵令》复制品上划出一道抛物线。公社总参谋长亨利·唐吉弯腰捡起绶带,细心地用蒸汽熨斗抚平褶皱,袖口露出里昂汽车厂新型装甲板的应力测试数据。
二十年前,饶勒斯先生每次演讲前都要被军部审查演讲稿三次。唐吉将热牛奶推过堆满电文的桌面,陶瓷杯底压住了一张标注铁路调度优先权的决议草案,但最后站在先贤祠发表胜利宣言的是谁呢?
房间另一端的勒让第约姆突然将三枚坦克模型砸在沙盘上。这位装甲军官的军装右袖沾满粉笔灰,正用1916型刺刀在地毯上刻出阿登森林的等高线。他们漏算了第四点,他神经质地咬开红色铅笔,在凡尔登战役照片背面画出示意图,新型履带的抓地力足够攀越25度斜坡,而总参谋部的地形图还在按15度标准标注!
玛格丽特抓起桌面的子弹壳砸向沙盘,锡制兵人被击倒在模拟齐格菲防线的沙垒前:所以我们要继续忍受那些裹着裹尸布的活化石?甘末林今天搬出了1916年的面粉配给表来论证后勤压力!
但您注意到了吗?唐吉忽然用放大镜聚焦沙盘上的铁路枢纽模型,当比约克元帅强调运输安全时,他的副官在偷偷记录您提到的装甲车油耗数据。他敲了敲隐藏在沙盘底层的暗格,抽出半份被咖啡渍浸透的会议纪要,看第七项议题的空白处——有人用隐形墨水写了履带式运输车可行性研究
勒让第约姆的双眼在台灯下骤然发亮。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被德军铁丝网勾出的伤疤:去年里尔郊区在演习时,我让农用履带车拖着75毫米炮穿越葡萄园,比骡马快三倍!他从公文包抽出一卷胶片,投影在墙上的《巴黎公社社员墙》浮雕表面。晃动画面里,改装收割机正运载着反坦克炮突破模拟防线。
玛格丽特的手指突然悬停在里尔调车场的铁路模型上空:运输委员会的杜瓦尔科长提交的病假申请...医务室报告是什么症状?
急性胃炎。唐吉从档案柜抽出一盒x光片,但x光显示他的胃部有金属阴影——恰好是总参谋部餐厅昨天回收的汤匙缺失部分。他转动着桌面的地球仪,让里昂的坐标停在一束月光下,有趣的是,杜瓦尔夫人今早向公社妇女联盟捐赠了五吨装甲钢板。
勒让第约姆用刺刀挑起一节火车模型,底盘处的改装接口闪着冷光:1917年我们游击队用洗衣机零件组装过装甲列车。告诉杜瓦尔,只要他批准里尔调车场的特别运输许可...他将坦克模型卡进货车车厢,我们可以用农产品运输专列的名义输送装甲营。
玛格丽特突然扯下窗帘绑带,将沙盘上的莱茵河模型捆成突击阵型:明天让《平等报》头版刊登在东方的国际纵队使用农用机械突破防线的照片,标题就用土地孕育钢铁她撕开信封火漆,露出运输工会主席的亲笔信,南特兵工厂的过剩弹药已经贴上矿业爆破器材标签。
唐吉默默将总参谋部的铁路调度手册塞进农业机械宣传册封皮,忽然指着沙盘上一处等高线缺口:这里,1918年德军突击队渗透过的森林小道——上周地质勘探队报告说新发现了硬质页岩层,足够承受18吨级车辆通行。
勒让第约姆的铅笔突然折断。他跪在地毯上,用拆信刀和回形针搭建出微型桥梁模型:如果工兵营能在48小时内铺设预制钢板...玛格丽特!我需要里昂汽车厂的全部冲压机产能!
冲压机正在批量生产拖拉机外壳。玛格丽特将公社经济委员会的批文拍在桌上,红色印章覆盖了民用优先的条款,不过根据战时生产法第12条,当工会认定民生与国防需求重合时...她突然露出狡黠的微笑,拖拉机驾驶舱和坦克炮塔的尺寸完全一致。
铜制座钟敲响八下时,唐吉从保险柜取出一卷蒙尘的蓝图。那是1919年停战后被否决的机动化步兵师筹建方案,边缘批注里还留着福煦元帅的潦草签名。参谋学院地窖还藏着三十台当年设计的履带运输车原型,他用钢笔尖戳了戳蓝图上的油污,虽然挂着农用设备的标签。
勒让第约姆突然扯下墙上的马恩河战役地图,露出背后1925年殖民地驻军布防图:把履带车原型运到兰斯边境演习场,让当地葡萄酒农驾驶——他们比现役士兵更熟悉每一寸丘陵!
玛格丽特抓起电话筒,又重重按断:不,直接让南特兵工厂组织收割机操作培训。通知所有工会代表,本周六的农业博览会提前举行...她将子弹壳按进沙盘里的柏林模型,博览会展台需要特别安保——比如二十辆新型联合收割机
唐吉忽然翻开气象局的加密报告:下周莱茵河流域将迎来持续干旱,硬土层的承重能力提升27%。他在沙盘洒上一把细沙,看着勒让第约姆的坦克模型碾出清晰的履带痕迹,演习场观测台顶层的望远镜,恰好能望见对岸德军的训练基地。
勒让第约姆将军帽甩向衣架,露出剃光鬓角的战术性发型:让小伙子们给坦克涂装法国国营铁路的标志,炮管裹上帆布伪装成起重机支架!他的裁纸刀刺穿沙盘上的齐格菲防线模型,等总参谋部那些老先生们反应过来,我们的钢铁葡萄藤已经缠住科隆大教堂了!
玛格丽特推开窗户,让混合着煤烟和丁香花气息的夜风涌入房间。圣安东尼大街传来改装电车的轰鸣声,车顶的防空探照灯正将公社纪念碑照得雪亮。她转身时,三色绶带已经重新别在胸前,湿渍在灯光下宛如冲锋的士兵剪影。
唐吉,明天早上七点召开工农技术委员会紧急会议。她将子弹壳按进桌面的裂缝,恰好填补了凡尔赛军留下的弹孔,记得邀请农业部和铁路工会的代表——顺便把总参谋部餐厅的汤匙送检。
“今年的法兰西,必将闪爆那群老古董的眼睛!”玛格丽特呵呵笑着,笑容中没有喜悦,而是满满的凌厉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