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日子都比较闲适。
克拉伊咖那岛的日子过得像浸在温水里,慢悠悠地淌。
清晨的雾还没散时,莉莉丝就能听见菜园方向传来的声响。
那是斯宾塞、米霍克两人挥刀时气流划破空气的轻响,偶尔还夹杂着狒狒们凑热闹的哼唧。
她裹着薄毯趴在窗边看,只见晨光里两道身影你来我往。
等雾彻底散了,她才慢吞吞爬起来,踩着拖鞋走到城堡大厅。
狒狒们早已把摘好的番茄、黄瓜摆在石桌上,沾着露水的果子透着新鲜。
她咬着黄瓜坐在门槛上,看那两人收了剑,正拿着布擦着刀身,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传来斯宾塞的轻笑。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三个月,莉莉丝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躺酥了。
起初还跟着狒狒们去海边捡贝壳,后来索性搬了张藤椅放在花田边,要么晒太阳要么翻旧书,连走路都懒得抬步子。
这天中午,她吃着米霍克烤的鱼,含混地嘟囔,“再这么躺下去,我怕是要变成岛上的石头了。”
斯宾塞正给紫罗兰丛浇水,闻言回头笑,“那想做点什么?”
米霍克放下手里的烤鱼,擦了擦嘴角:“东边的海湾有片珊瑚礁,据说能看到罕见的荧光贝。”
莉莉丝的眼睛亮了亮,“那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划着小船往东边去。
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在脸上,莉莉丝坐在船头,将脚伸进水里晃着,溅起的水花沾在脚踝上,凉丝丝的舒服。
斯宾塞坐在船中间,手里拿着张地图,时不时跟米霍克确认方向。
米霍克撑着船桨,动作十分平稳,连船身都没怎么晃。
到了海湾时刚过正午,海水清澈得能看见水下五彩的珊瑚。
米霍克找了块平坦的礁石群停了船,船底触到浅滩的沙砾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斯宾塞率先脱掉了上衣,脊背的肌肉线条随动作绷紧,“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下一秒,莉莉丝也提着裙摆下了水。
米白色的棉质衣裙遇水后变得半透明,像被海水浸润的云朵般贴在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裙摆边缘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波纹。
浓密的黑色卷发一入水便如墨色海藻般散开,发梢缀着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的呼吸在水中微微浮动,偶尔有几缕贴在脖颈,沾湿的发丝勾勒出细腻的锁骨线条。
水下的世界远比想象中热闹鲜活。
阳光穿透澄澈的海水,在海底投下斑驳的光影,成片的珊瑚丛如彩色的森林般铺展开来。
成群的热带鱼在珊瑚间穿梭,巴掌大的小丑鱼顶着橙红相间的条纹,灵巧地钻进海葵的触手间。
蓝紫色的雀鲷鱼群像流动的宝石,掠过珊瑚时掀起一阵细碎的水花。还有带着黑白条纹的蝴蝶鱼,慢悠悠地用唇部啄食着珊瑚上的浮游生物。
偶尔有背甲带着浅褐色花纹的海龟,扇动着宽大的鳍状肢从脚边慢悠悠游过,硬壳擦过脚踝时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它似乎并不怕人,游出几米后还会回头望一眼,然后才摆摆尾巴,向着更深的蓝色游去。
两人一直往深处游,直到夕阳西下,才在珊瑚礁缝隙里找到几只藏起来的荧光贝,贝壳半开着,里面的贝肉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撒在水里的星星。
莉莉丝半趴在珊瑚礁上,小臂轻轻搭着礁石边缘,她微微侧着头,长发被海风拢到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伸出指尖,指尖刚触到贝肉那温软又带着点黏滑的触感,下一秒,扇贝便猛地收缩起来,连颜色都加深了些。
“啪”的一声轻响,两瓣贝壳迅速合拢,连带着周围的海水都溅起细小的水花,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斯宾塞小心地把荧光贝从礁石上撬了下来,装进背着的竹篮里,两人又找了些其他可食用的贝类,这才出了海面。
米霍克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黑刀“夜”背在肩上,倒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
等他们划着船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狒狒们举着火把在岸边等,看见他们回来,立刻围上来抢着看竹篮里的荧光贝。
莉莉丝坐在篝火旁,看着斯宾塞把荧光贝摆在石桌上,淡蓝色的光映亮了每个人的脸,米霍克正拿着小刀撬开一只贝,把贝肉递给她,“尝尝。”
她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带着海水的鲜。
抬头时,看见篝火跳跃的光落在斯宾塞的笑眼上,落在米霍克微垂的眼睫上,连狒狒们都安静下来,围着荧光贝看个不停。
……
某天傍晚,斯宾塞提议去岛上的山顶看星星,说那里能看到最亮的银河。
莉莉丝立刻应和,米霍克也没反对,只是提前砍了些松枝,编了两张轻便的草垫。
三人踏着暮色往山顶走,山路不算陡,斯宾塞走在前面开路,米霍克走在后面,手里提着装有酒和干果的布包。
莉莉丝则哼着歌走在中间,在山路上闲庭漫步,时不时折下一株花草。
到了山顶时,天刚擦黑,星星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
他们把草垫铺在草地上,莉莉丝躺在中间,头枕着斯宾塞的腿,望着头顶渐渐清晰的银河。
银带般的星光横跨夜空,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
斯宾塞指尖顺着银河的轨迹轻轻划过夜空,指腹落在一颗格外明亮的星子上,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看那颗星星,以前听老水手说,它叫‘归航星’,不管在海上迷了多远的路,跟着它走,总能找到回港的方向。”
他顿了顿,又指向旁边一串连成弧线的星群,“还有那几颗,像不像一串挂在天上的船锚?传说那是海神丢下的锁链,把迷路的海浪都拴在旁边,免得它们冲撞了过往的船。”
莉莉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也来了兴致。
“在我听过的传说里,那串星群叫‘织女星’。说有位仙女天天在天上织锦缎,织出来的花纹落在海里,就变成了夜里的浪涛。”
她指尖也跟着抬起,指向另一侧几颗零散的星子,“还有那边的几颗,是‘猎户座’的腰带,传说他是天上最厉害的猎手,腰间的腰带是用星光锻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里满是轻快,连夜风都似被这热闹染得柔和了些。
米霍克坐在莉莉丝身侧,始终安静地听着,指尖夹着片刚摘的橡树叶,叶边带着细碎的锯齿,被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留下几道浅淡的指痕。
他的目光没落在星空,而是投向远处的海面。
墨蓝色的海水像块巨大的丝绒,将漫天星光完完整整地映在其中,连银河的银带都清晰地铺在水面上,粼粼波光里,星光与波光交融。
天与海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天上的星,也能捞起海里的光。
直到他修长的手指扣住酒壶,木塞被轻轻拔出的瞬间,醇厚的酒香便顺着夜风漫开。
那是用岛上的野果新酿的酒,带着点清甜的果香,又混着几分陈酒的绵密。
莉莉丝和斯宾塞的话头立刻被这香气勾住,双双停了下来。
莉莉丝直起身子,膝盖上的草屑被她随手拂去,伸手从身旁的布包里掏出三个精致的陶酒杯,涂了一层暗红的釉,是她前几天带着狒狒们一起做的。
米霍克接过酒杯,指尖捏着杯沿,将酒壶微微倾斜。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口缓缓流出,落在杯底时发出细碎的“叮咚”声,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浅浅的酒痕,又慢慢汇聚在一起,将陶杯衬得温润了几分。
“尝尝,”米霍克将酒杯递到莉莉丝面前,声音柔和。
莉莉丝接过酒杯,指尖碰到杯壁,带着点微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酒香,眼睛立刻弯了起来。
夜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漫过来,是松针的清冽混着青草的嫩气,还夹着几分远处野菊淡淡的甜,远处林子里传来狒狒们归巢的动静。
近处的声音更清晰些。斯宾塞正低头用指尖拨弄着草叶,大概是想起刚才没讲完的故事,又轻声补充了几句。
米霍克偶尔应一声,语调淡淡的,却不显得冷淡,更像夜风拂过湖面时泛起的轻波,和斯宾塞的声音搭在一起,温和得让人心里发暖。
莉莉丝向后微仰,小臂撑在草垫上,她没说话,只是望着天上的星子和两人的侧影。
星光落在他们身上,给两人的轮廓镀上了层淡淡的银边,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慢了下来。
莉莉丝看着看着,心里像被刚温好的水浸过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暖。
她清晰地想起这几个月的日子——清晨菜园的声响、石桌上沾着露水的果子、海水中泛着蓝光的荧光贝,还有此刻身边的人、头顶的星、鼻尖的香……所有的画面都揉在一起,酿成了此刻的安稳,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