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小馆的木门刚擦拭干净,就被一双皂色官靴踩住门槛。苏侍郎穿着藏青色官袍,领口沾着点玫瑰胭脂渍——是柳姨娘的;皂靴底还踩着城郊的黄泥巴,却故意撩高袍摆,怕沾到小馆的木门槛。他一进门就嫌恶地扇了扇鼻子:“这小馆怎么一股油烟味?”
“苏清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他拔高声音,吓得擦桌子的伙计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扫过馆里热闹的食客,他故意提高音量,“你开小馆、开御膳阁赚得盆满钵满,却从不补贴家里?雨柔到现在没件像样的首饰,柳姨娘的胭脂水粉都快断供了!”
食客们纷纷侧目:角落里的书生放下笔,皱着眉打量苏侍郎——他最看不起偏心的长辈;门口卖豆腐的小贩偷偷笑了,手里的豆腐刀差点掉地上;邻桌的张贵妇捂着手帕,凑到同伴耳边:“这就是苏姑娘的父亲?看着还不如萧将军疼她。”
苏清颜系着月白色围裙从后厨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却比苏侍郎的官袍多了几分踏实。“父亲这话奇怪,”她声音清淡却清晰,“我开小馆用的是自己卖绣品攒的二十两,苏家没出一文;御膳阁是皇上赏的生意,和苏家无关。怎么我赚了钱,就成了‘该补贴家里’?”
苏侍郎被噎了一下,又摆起长辈架子:“你是苏家女儿,赚的钱自然有苏家一份!还有你母亲的嫁妆,本就是苏家的,该拿出来给雨柔当嫁妆!”
“嫁妆?”苏清颜冷笑,对沈掌柜使了个眼色。沈掌柜搬出厚厚的账本,“哗啦”拍在桌上:“苏侍郎,这是小馆从开业到现在的账,每一笔都有凭证。”
苏侍郎不屑地瞥了一眼:“我哪有功夫看你这小商小贩的破账?”
“您必须看。”苏清颜翻开第一页,“小馆开业用的是我卖绣品的二十两,柳姨娘来要过三次:第一次拿走母亲的羊脂玉簪,第二次借走十两银子,第三次拿了我两件锦袍——这是断了的玉簪,断口还留着她的珍珠粉,账本上画了样式,您核对?”
她翻到中间一页:“上个月雨柔来吃饭,点了一桌子菜没付钱,还打碎三个官窑瓷碗,价值五十两。账上写着‘苏雨柔欠账五十两,未还’,您替她还吗?”
苏侍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账本的指节泛白:“你……你故意抹黑她们!账本可以造假!”
“张老先生,您是京城有名的账房,来看看这账是不是真的?”苏清颜看向角落的账房先生。
张老先生走过来仔细翻看,点头道:“这账记得清楚,收支都有凭证,是真的。苏姑娘的字迹我认识,确实是她亲手记的。”
食客们纷纷附和:“苏二小姐上次吃饭不付钱,我们都看见了!”“柳姨娘来要东西时,我还劝过她别太过分!”
苏清颜合上账本,眼神冷下来:“父亲说我没补贴家里,那我问您:原主母亲病重,您拿出过一两银子吗?原主被柳姨娘欺负,您管过吗?去年冬天,原主冻得缩在柴房,您在府里和柳姨娘喝花酒,赏了雨柔三件狐裘;原主发高烧,您让管家丢给她半袋糙米,说‘死不了就自己扛’——这些事,府里的老仆人都能作证,要我把他们叫来吗?”
她指向账本最后一页:“还有,我穿来那天,原主在街头冻得快死了,是萧将军救了我。而您,当时正在府里给雨柔过生辰,对吗?”
苏侍郎的脸彻底白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后的小厮悄悄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可他放不下架子,硬着头皮说:“就算……就算这些是真的,你也不能不管苏家!我是你父亲,你必须给我钱!”
“给钱可以。”苏清颜走进后厨,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是二十两,是原主十五岁绣‘百鸟朝凤’帕子赚的第一笔钱。今天用这二十两,还清原主欠苏家的情分——从此,我苏清颜和苏家,再无瓜葛。”
她顿了顿,声音像冰:“还有,雨柔欠我的五十两,限她三天内还清。要是不还,我就去官府告她,让全京城都知道,苏侍郎的女儿吃饭不给钱,还砸人家东西!”
苏侍郎看着桌上的二十两,又看看食客们嘲讽的眼神,脸上火辣辣的——这哪里是给钱,分明是打他的脸!他抓起银子,带着小厮狼狈地跑了。食客们爆发出哄笑:“苏侍郎真是活该!”“苏姑娘做得对,这种亲情不要也罢!”
苏侍郎走后,沈掌柜笑着说:“苏姑娘,您几句话就把他怼得说不出话,以后他肯定不敢来了!”
苏清颜摇摇头:“他最看重面子,今天丢了脸,肯定会报复。”
果然,没过多久,林风就匆匆跑进来:“苏姑娘,苏侍郎出了小馆就去了三皇子府!暗卫听到三皇子说‘只要你在朝堂上参她御膳阁偷税漏税,我就帮雨柔找个好婆家’,还送了他一支和田玉如意——上面刻着‘赵’字,是皇上赏三皇子的。”
沈掌柜的笑容僵住了:“三皇子和苏侍郎联手,这可怎么办?他们要是打压御膳阁,生意肯定受影响!”
苏清颜摸了摸袖中罗盘——指针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三皇子府方向,黑芒浓得像墨汁,中间裹着一丝明黄色。这是皇权和苏家私心搅在一起的浑水。
“沈掌柜,你明天整理所有账本,尤其是和苏家有关的收支,单独列出来。林风,你派暗卫盯着他们,有动作立刻汇报。”苏清颜沉声道。
两人领命下去。苏清颜站在窗边,看着苏侍郎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知道,苏侍郎和三皇子联手,肯定会从朝堂或食材下手。可她没想到,苏侍郎为了报复,居然会勾结影阁,想在御膳阁给宫里供的食材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