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望家小院的烟囱就冒起了袅袅炊烟。
刘玉兰起得比鸡还早,跟她交好的张婶、柳婶、李大娘等几位婶子大娘也早早赶来帮忙,小院顿时变得热热闹闹。
“玉兰妹子,这揉面蒸馒头的活儿交给俺,你放心!”张婶挽着袖子,双手在面盆里翻飞,手下的劲儿一点不含糊。
柳婶则在案板前剁肉馅,菜刀落在案板上“咚咚”响,边剁边笑:“今天是得提着点神,这么多的肉,可不能糟蹋了。”
二房的望晖和张桃也没闲着,手脚麻利地借来桌椅碗筷,再把三个娃从炕上挖起来,让他们去串红辣椒,辣椒一挂,红纸一贴,整个院子顿时添了几分喜庆热闹。
江步月在空间里找了件白色的半开襟长袖连衣裙,领子、袖口和腰带是卡其色格子布,撞色效果非常好,跟这个年代的布拉吉也挺像的,穿去县城完全不显突兀。
“媳妇儿,你穿这身真好看,就是太薄了,冻感冒了可不好。”望朝翻出囤的巨厚羊羔绒保暖衣和暖宝宝,又找了件酒红色长款毛呢外套。
这种外套他上次在京市百货大楼看过一件类似的,倒不担心露馅。
江步月拗不过他,乖乖穿上保暖衣,再套上那件酒红色长款毛呢外套,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忍不住笑:“结婚呢,谁家新娘穿得跟粽子似的。”
“粽子也好看。”望朝伸手帮她理了理衣领,眼底满是笑意。
他自己则换上了黑西裤和白衬衫,外头再套件军大衣就算齐活。
在这个年代,这已经算是普通男性能穿到的顶体面的衣服了。
“老婆看我!”望朝一声招呼,江步月转头的瞬间,微风吹过她额角的发丝。
“咔擦——”快门声响起,照相机画将她此刻的明媚定格。
望朝欣赏了一下媳妇的美貌,略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没囤婚纱,不然就能给你拍一组美美的婚纱照了。”
“这有啥?以后补上。”江步月挽着他的胳膊,语气轻快。
“一定!”望朝郑重点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后来两人去了羊城,开了自己的第一家服装厂,江步月也忘记了这件事,望朝突然拿这件自己设计的婚纱出现在她面前,将人感动得眼眶泛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两人在空间里拍了好几组结婚照,搞怪的正经的都有,眼看着就要八点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空间朝县城去。
这年头领证还挺方便的,只要有户口本、本人自愿,就能获得一张结婚证,不用照片,更不用体检。
跟后世那个贴着照片的红色小本本完全不一样,它就是一张薄薄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撕裂的“奖状”。
一面是大红色的背景,上面印着主席语录和“结婚证”三个大字,正面写着夫妻俩的姓名、性别和年龄,二人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华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以后要互敬互爱,好好劳动,为国家做贡献!”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过来,还不忘叮嘱一句。
“谢谢同志!”两人齐声应下,拿着结婚证,心里都甜滋滋的。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就这样携手度过一辈子。
回来时,自行车筐里装满了喜糖和花生瓜子,沿途遇到社员,望朝就随手抓一把撒过去,引得一群孩子追着自行车跑,嘴里喊着“糖!好多糖!”笑声和祝福声洒满了乡间小路。
中午时分,望家小院摆了四桌席面。
大队部的干部、平时交好的邻居、还有以前帮衬过望家的人,满满当当坐了四桌,院门口还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社员和孩子们。
江步月和望朝早有准备,从空间里拿出不少肉和菜,红烧兔肉、炖鸡块、炒鸡蛋,还有各种素菜,香气飘出老远,引得众人不停咽口水。
淘气的孩子已经饿得开始敲碗,“吃肉,俺要吃肉!”然后被他娘一把夺过筷子敲在脑袋上,“俺看你像块肉!把你洗干净送给你玉兰婶子一块煮了好不?”
娃哇一声哭起来,众人却笑成一片。
开席前,大队长在主席头像下,主持新婚夫妻宣誓:“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以后互敬互爱、好好过日子,积极劳动,为建设国家出力!”
刘玉兰站在一旁,看着儿子儿媳郎才女貌的模样,眼眶泛红,心里却高兴得很,老儿子终于成家了。
前几年她还忧心儿子一直傻下去怎么办,这一眨眼,儿子就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回来,真是老头子在天保佑啊。
宴席上,众人吃得热火朝天,不停夸赞菜好吃,还有人打趣望朝:“望朝,你可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望朝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江步月一桌桌敬茶,正式给她介绍家里的亲朋好友。
江步月一通走下来,只觉嘴角都要笑僵了,无他,大家都太热情了。
转眼看到刘玉兰穿梭在席间,热情地跟众人聊天招呼大家吃菜,突然就想起自己的爸妈,心头一阵酸涩。
望朝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悄悄拉着她的手躲回了房:“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江步月摇摇头,“没累,就是突然想起我爸妈了。以前我妈总是开玩笑,说我爸这么疼我,等我结婚那天,指不定要在婚礼上哭晕过去。”
望朝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说道:“你和江盼儿都是从末世穿来的,说不定咱爸妈也来了呢?要不咱们登报寻人吧!全国的报纸、地方的小报都登,咱现在也不差钱,一星期登一次,要是他们真在这里,总有一天会看到的。”
江步月心里的希望瞬间升腾起来,虽然知道这种概率极低,但还是忍不住期待:“真的能找到吗?”
“说不定呢!试试总没错。”望朝握紧她的手,给她打气。
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
院门外,几个来看热闹的社员却在低声议论。
“望朝媳妇都进门这么久了,咋还摆酒?”
“就是!望朝傻就算了,他娘咋也跟着昏头?那丫头就是个疯子,用得着这么重视?”
“你看这桌上的肉,俺家一年也吃不着这么些啊,真是败家!”
有个社员更是阴阳怪气:“我看啊,是望朝怕媳妇跑了,赶紧领证摆酒定下来呢!”
这话刚落,旁边的王婶就忍不住怼回去:“瞧热闹就瞧热闹,少在这瞎咧咧!豆腐坊可是咱大队唯一的副业,以后记工分、分补贴都靠它!在人家门口还这么碎嘴,是看不起豆腐坊的活儿啊?”
其他社员一听,立马跟着附和:“就是!明天选去豆腐坊干活的人,咱们得跟大队长提,这种说闲话的可不能选!”
豆腐坊的工作本来就僧多粥少,有人愿意退出,他们求之不得。
人越少,自己被选上的机会就越大。
刚才议论的几个社员脸色瞬间发白,赶忙摆手:“俺就是随口说说,俺也想进豆腐坊呢!”
说完,灰溜溜地挤出人群,生怕被记住。
人群后面,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佝偻着腰,头发结成一团,衣服上沾满泥污,脸上还挂着几道新鲜的伤。
这人正是刚从gwh出来的望家老大望阳。
他沉默地听着社员们议论望朝和江步月,看着院里两人恩爱的模样,就想起自己被关在gwh的这段时间。
睡不好觉还没吃没喝,也没人想起给他送吃的穿的,他随身的二十几块钱都花光了,最后被人打了一顿才放出来。
想到这些,他心里的怒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凭什么?
凭啥都是望家的娃,老三就能占尽好处?
娘疼他,队里器重他,还把队里的副业交给他,就连随便娶的人嫌狗厌的疯子,现在不仅不疯了,长得还比李红梅年轻的时候好看百倍!
凭什么!
我才是老大,我才是望家的顶梁柱!这些好处本该是我的!
他攥紧拳头,死死盯着院里的望朝,眼神里满是怨毒,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
院内的江步月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眼神淡淡扫向门口,正好对上望阳忿忿的目光,不禁眉头微挑。
gwh的人也太不给力了,竟然让这晦气玩意儿在她大喜的日子回来。
她不动声色地释放一缕精神力,望阳只觉眼前一晃,脑袋昏沉得厉害,脚步虚浮,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家屋头走去。
推开门,屋里空空如也。
人影没见着,被褥和锅碗瓢盆都没了,连炕席也被人掀走,只剩下光秃秃的土炕,屋内寒意刺骨,一看就是很久没有生火了。
望阳愣住了,抓着路过的邻居追问:“俺家的东西呢?俺媳妇和闺女呢?”
邻居先是惊讶他回来了,又满眼同情地打量他。
这望老大才被关半个月,咋看着老了十岁?还穿得跟难民一样。
就这样儿的,他可不敢开口说:你媳妇带着闺女跟人跑了,还把家里的东西都带走了,玉米碴都没给你留一粒!
他斟酌着委婉提醒道:“要不你去她娘家问问?”
望阳恍然大悟,对啊,他走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也没个男人,她们娘仨肯定害怕,回娘家也是正常。
于是他果断转身朝李红梅娘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