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最后结果当然只能是不欢而散,但陶莹现在进步在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事而内耗、折磨自己了。
月底的时候,北京已经很冷了,项家有件大事儿要办。
他们在这个小公寓里吃了最后一顿火锅,还把季岚给请了过来,正式和这个住了小半年的房子告了别,回到他们自己房子里去住。
他们的租户对房子很爱惜,所以他们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很突出的遗憾情绪,只是非常感慨。
“兜兜转转大半年,咱们还是搬回来了。”
“这是爷爷奶奶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给咱凑的首付,是他们的心意,咱们得自个儿住在里头,才值当。”
项修竹搓着手说了一句:“那我爷爷奶奶这大半辈子够厉害的啊,给咱们存出来一套房子首付的钱,还能有五十万存款呢。”
“你那是忘了你奶奶有多节省。”
“我还能忘吗?她跟我爷爷俩人不是成天吃馒头,就是成天吃面条,压根儿不买菜吃,好容易买了肉还全让给我吃。”
陶莹一时有些感动:“你都记着呢?”
“我那会儿是小,可不傻啊,而且我连还不会说话那时候的事儿都记得呢,虽然说只是一个两个画面,但我就是记得。”
项安国这次把老爷子也接出来了,项有志原本正聚精会神看新闻联播,听到这会儿忽然转头过来看着项修竹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什么?”
一个自己都很多事记不清、糊涂了的人,还反过来考他正青春的小孙子。
项修竹面对爷爷的询问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我记得我小时候不爱待在家里,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我非不肯吃包子,我奶奶后来抱着我撑着伞去院儿里石墩子上站着哄我吃完的那个包子。”
这事儿项安国和陶莹都不知道,俩人都不是很相信,结果项有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还有些激动:“你奶奶真是没白疼你啊!”
项修竹把头蹭过去让他爷爷摩挲:“那可不,您孙子啊,有良心!”
这是他们爷孙俩之间的小秘密,以前项修竹不爱睡觉,每次到了睡觉的点儿都爱哭闹,只有项有志去慢慢摩挲着他的脑袋,才能顺利睡着。
这天晚上,项修竹主动提出来:“我跟我爷爷睡呗。”
陶莹本来是有点犹豫的:“你爷爷夜里起来上厕所啥的也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我小时候起夜不也都是我爷跟我奶抱着我,更何况爷爷现在还不需要我抱着,只需要我扶着呢。”
儿子真是长大了。
“但你明天……”
“明天我没课啦,过两天就考试了,我明早又不用早起。”
“那成,听你的。”
项有志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特别慈爱地看着项修竹。
陶莹心里特别感慨地看着公公伸手,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项安国也有些眼眶泛红,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喝了二两小酒,人就格外感性,睡觉的时候还一直拉着妻子说这说那的,不肯睡觉。
陶莹其实也挺感慨的,但是今天搬家搬了一天实在是很累了,明天一早还得去上钟,应付了两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睡着了。
项安国抱着熟睡的妻子还自顾自地说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晨,陶莹差点儿迟到,出门的时候风风火火的,也没顾上给家里的男人做早饭,只能微信上给丈夫留了个言。
项安国居然完全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时候起床出发的,他还是被儿子给推醒的:“爸,我爷要上厕所,我扶不起来。”
然后他才爬起来,扶着项有志去了卫生间。
完事儿了才去听妻子给他的留言,听完就笑着回了一句:“你安心忙你的,咱老项家的男人都有手有脚的,会做饭,不用人伺候,等你回来吃热乎的!”
他学着妻子平常的样子去做了焦圈儿,但项有志才吃了一口就摇头:“没你妈做的好吃。”
“谁能跟我妈比啊,”项安国撇嘴,“您心里就只有我妈,谁都比不上!”
“那可不是么。”
项修竹看了觉得可乐:“爸,我还没见过您这样呢。”
“我咋样了?”
“像个小孩儿似的,还撇嘴!”
“撇嘴咋了?像小孩儿咋了?你爷爷还在呢,我岁数再大也是小孩儿!”
项修竹一扭头去看向项有志:“爷爷,您可得好好保重自个儿身体,我还想着四五十岁了还能当孙子呢!”
项有志和项安国一块儿笑了起来。
其实项有志的自理能力还成,不需要人一直伺候着,平常家里没人,都出去工作和读书了,他一个人在家确实不让人放心,得送去敬老院,夜里……
夜里当然也不能一直跟竹子睡一块儿,如果休息不好,是会影响他第二天上课状态的。
“爸,您今天能先送我跟我爷爷去公园儿吗?师父在那儿,您就能去上班儿了。”
“成啊。”
项安国把他们爷孙俩一块儿交到了印兴学手里头,项修竹这时候又说:“我平常上学,爷爷不方便回来住,但周末啊、寒暑假啥的,我不是在家么,您下班儿把爷爷给带回来住呗,他总一个人在那儿,可不是睡不好么。”
想家嘛。
项有志立刻眼睛亮亮地看着项安国,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项安国忽然很愧疚。
儿子对老爷子的关心和爱护,远超过他这个当爹的。
很明显老爷子是有心思回家住的,只是就连脑子糊涂了,都没说出口,去为难他的儿子和媳妇儿。
被项修竹这样一说,项安国才回头去细想,刚把老爷子送去敬老院的时候,护工总反应他不好好儿睡觉,夜里直闹腾,白天里就精神不大好。
只有陶莹过去看他的时候,他状态能好一些。
但自从项安国去敬老院工作之后,老爷子发怒打人的事儿几乎就没发生过了,只是每次他下班之前老爷子会躁动一些,第二天一大早他过去了就又好了。
老爷子是生病了,他没法儿用清楚的语言去表达出来自己想家、想念亲人的感受,只能用暴躁的发脾气来表达自己的不舒适。
本质并不是敬老院的护工没好好照顾他,也不是那儿环境不够好。
是因为,那里没有他的亲人呐。
送走项安国之后,印兴学就朝项修竹说:“竹子,给你爷爷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