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信厚和王芳很不一样,他搞的封建社会那一套,并不纠结于是不是非要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而是更简单的——
我是大爷。
需要对外有面子,展现出他有儿子的时候,就过继一个陶李过来。
事实上,不管是他自己亲生的三个女儿还是陶李,他都一视同仁地不管不顾。
既然没亲自养过,就不存在有什么厚此薄彼的感情,他的行事标准非常简单,那就是谁对我有利。
陶信厚在这栋商业楼下头转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北京确实是比他们老家要发达许多。
要不是陶李带着他们跟着那个中年女人过来,还真是很难找到地方。
并且这一路也太远了,他跟着坐地铁都坐得头昏脑涨。
这次过来,他总算是弄清楚,王芳都对陶莹做了些什么,也弄清楚了陶李来北京这么些年,简单点说就是在吃他妹妹软饭。
陶莹是个脾气很软的人,并且因为在他们家里不受重视,好不容易考上北京的大学,真是在外头打工什么苦都能吃,攒点钱了就要孝顺他们。
只要能得一声好,让她做什么她都乐意。
能把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妮儿得罪成现在这样,王芳也真是够蠢的。
而且如果只是让陶莹掏钱照顾爹妈,她不可能有什么怨言。
现在关键就是还有个陶李在中间架着。
陶李还拖家带口的,又爱吃喝嫖赌,陶莹也不过是在北京读了个普通本科,能找到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不错了。
她哪儿养得起这么多吸血的?
陶信厚心想,如果以后能留在北京,比回老家住那破房子的好,而且王芳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儿,这时候就把房本儿给了那败家子,现在回去都没地儿住了。
老大、老二那俩妮儿可没陶莹好拿捏,成了家之后一个比一个厉害,动不动就是养儿防老,养老的事找儿子甭找妮儿。
他在楼下晃悠了半天,准备等楼上闹得不行的时候,再上去当和事老,这样不管陶莹最后管不管她妈她哥,总得管他这个爹。
就在陶信厚晃来晃去的时候,项修竹放学了。
他们今天放学比较早,这也算是他们学校的老规矩,王芳是知道这老规矩的,所以项修竹一路回家都很紧张,生怕被王芳偷偷跟着,让他们知道了现在的住址。
结果一路上姥姥没跟着,到了家楼下却看到了姥爷。
其实项修竹对陶信厚根本没什么印象,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北京,陶信厚又只在陶莹和项安国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次,他们爷孙俩甚至没有正儿八经见过面。
但陶莹长得非常像她爸爸,尤其是眼睛,王芳虽然泼辣,但长相其实也算得上清秀,他们家真的只有陶李长得难看,尤其是那个大痦子,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奸贼了。
痦子本身是没错的,都是受陶李拖累。
所以项修竹一眼就凭借跟陶莹非常像的脸,认出来了他姥爷。
完了。
项修竹他们班上有从南方过来的同学,曾经在班里大说特说过南方的蟑螂。
只要你见到一个,基本上家里已经有了一窝。
他妈现在还伤着腰,要是王芳和陶李一块儿在上头,那还不得把人给生吞了?
项修竹感觉自己心都跳漏了一拍。
他特意等到陶信厚晃悠到另外一边儿的时候,噌的一下溜进了单元门。
长到快十五岁,项修竹头一回心跳这么快。
他到现在还用着电话手表,在电梯里就哆嗦着给项安国打了个电话。
项安国今儿刚好在敬老院忙累了,下班儿之后不想去继续跑外卖,惦记着妻子腰还伤着,特意绕去超市里买了些吃的。
刚接完账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他还挺高兴的问:“儿子,今晚上想吃啥?你爸正在超市采购呢。”
项修竹就抖着声音说:“爸您可快回来吧!我姥他们找咱新家来了!姥爷都从河南过来了!”
超市里熙熙攘攘的,本来讲电话的声音听不大真切,结果项修竹说的这几句话直接把他给干懵了。
不知道怎么的就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下项安国也没心思去排队结账了,他马上说:“儿子你得护着你妈,我马上回来!”
陶莹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腰使不上力,连爬楼都费劲,只能半靠在一楼的沙发上。
王芳已经带着陶李去楼上把他们这里所有格局都看了个遍。
陶李还有些嫌弃:“这地儿也没大多少居住空间,还得爬楼。”
王芳却说:“一楼改改,弄个沙发床也能睡两口人。”
他们每次上陶莹家,都有一种特别理直气壮鸠占鹊巢的荒谬感。
陶莹悄悄给项安国和季岚都发了消息。
结果没想到来得最快的竟然是她儿子。
项修竹进门就大声喊了一句:“妈!”
他像头小豹子似的冲进来,结果一眼就看到陶莹正好好的坐在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
王芳听到声音,带着陶李下楼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是谁啊,咱京城的少爷散学回来啦?”
项修竹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嘲讽的意味。
他朝陶莹走过去,张开双手把妈妈护在自己身后,紧蹙着眉头问:“你们又来我家干啥?”
“你家?”王芳嗤笑了一声,“你们买得起?”
“买不起也是我们家付的租金,”项修竹冷静地回复她,“我爸爸妈妈靠双手努力劳动挣钱,你们这种只知道伸手要钱的人怎么有脸嘲笑我们的?”
王芳的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我可是你姥姥!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点教养!”
“想要晚辈尊重,就得干点儿值得人尊重的事儿,”项修竹非常淡定地回道,“自己为老不尊,还怎么让人尊重?”
“你!”
陶李直接跨步上来,一把揪住了项修竹的耳朵,力道大到快把耳朵给揪下来了。
项修竹本能地想喊“疼疼疼”,但看到陶李那张脸,又强行给忍住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嘴唇紧抿地互相瞪着对方,像是要用眼神把对方脸上剜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