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书房内,空气仿佛因杨映溪那番对倭岛未来毫不留情的处置方略而凝滞了片刻。
那般冷血无情的话语,与她平日里体恤百姓民生的行事风格,形成奇异反差,在萧墨玄和崔佑璋心中都投下了不同的涟漪。
这凝滞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接下来更为迫近的议题冲散。东南海疆的布局尚需时日,而眼前的变故似乎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崔佑璋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将话题引回了目前最紧要的事情上,神色也随之转为严肃。
“倭岛之事既已按计划推进,我们眼下更需警惕的,是王家的动向。”他看向萧墨玄,语气沉重,
“墨玄,秦公子之前送来的密报你也看了,王家变卖产业,勾结吐蕃,所图必然不小。琅琊王氏是传承千年的老牌世家,底蕴深厚。
虽然这次在海上吃了亏,但应该不至动摇他们的根基,所以他们变卖产业这件事就显得有点诡异了。
但有一点可以非常肯定,他们吃了这么大一次亏,在世家中现了这么大的一次眼,对于一向以世家首领自居的王氏而言,他们不但不会老实,反而会更疯狂地寻找机会扳回一城。”
萧墨玄微微颔首,指尖在光滑的红木书案上轻轻一点,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吐蕃……”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眸色深沉,“地处高原,易守难攻,且民风彪悍,崇尚武力。
本朝立朝初期的时候,两国之间还有一些缓冲带,但经过十向年征战,两国边境逐渐相接,
当年父皇在位期间,曾屡次犯边,烧杀抢掠,父皇倾全国之力与之打了一场大战,才换来西南边境这十几年的太平。
便吐蕃一直是我大虞西南长久以来的心腹之患。其赞普近年来亦有励精图治之象,野心渐露。王家此刻将手伸向吐蕃,绝非简单的商业往来或为自己留条后路那么简单。
此乃引狼入室,祸乱边疆之举;此举与谋反何异?!他们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的,什么叫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对于这些世家来说,谁做皇帝无所谓,他们要的是决定让谁做皇帝的权利!】杨映溪在心里无情的吐槽着,但面上不显。
萧墨玄将目光转向一直静默聆听的杨映溪,带着征询与倚重:“秦公子,你心思缜密,对此有何看法?”
杨映溪早已深思熟虑,此刻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王爷,崔大人,王家根基在东南,海路因我们之前的行动已受重挫,转而寻求陆路上的突破,甚至不惜与虎谋皮,联系吐蕃,其动机无非几种可能。”
她伸出三根纤细却有力的手指,一一列举,声音清晰而冷静:
“其一,最坏的打算,他们可能想借吐蕃之力,在西南制造大规模事端,牵制朝廷精力和边防军力,甚至……妄图里应外合,行不轨之事,颠覆朝廷。
其二,他们或许是想开辟一条经由吐蕃,通往天竺、大食等更西方国度的陆路商路,试图绕过朝廷建立一条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新贸易线,毕竟,想要维持世家首领的体面是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持。
其三,也可能是虚晃一枪,借此与吐蕃接触的敏感行为,转移我们的视线,掩盖其真正的目的,比如……暗中转移核心资产和嫡系子弟,这家族的未来多增加一条退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凝神倾听的两位上位者,总结道:“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王家的不甘与即将到来的疯狂反扑。我们绝不能等闲视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多手应对。”
在她冷静分析时,崔佑璋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下意识地将手边那盘自己未动过、却记得是杨映溪偏爱的栗子酥,又往她那边推了推,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意摆放,却又精准地停在了她伸手可及之处。
萧墨玄将这一切细微举动尽收眼底,心中有一种的莫名违和感和淡淡的不悦感再次悄然升起。
佑璋对秦歌,似乎……过于体贴了些。
这种体贴超越了寻常盟友或同僚的范畴,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关怀。他们二人之间,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传递信息那种默契。
而秦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感到了浓浓的谨慎与戒备。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那淡淡的不悦感更强烈了,如同平静湖面丢入了一粒石子,泛起了一圈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他迅速压下这丝异样,将全部注意力拉回到迫在眉睫的正事上:
“秦歌分析得在理,不过前两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们的根基都在这里,不太可能主动向外邦走。
王家此举,风险与野心并存,无论他们最终选择哪条路,我们都必须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不能被动应对。”
他首先看向崔佑璋,语气果断,“佑璋,我记得西南边防是你崔家一个旁支经营多年之地,军中脉络深厚,对吐蕃的情报网络亦是最为灵通。
你需要立刻加派人手,动用一切可靠关系,严密监控边境所有动向,尤其是与吐蕃接壤的各处隘口、重要市集、以及可能的小道。
任何人员异常调动、物资囤积、乃至流言蜚语,都不能放过。同时,想办法渗透进王家和吐蕃接触的圈子,弄清楚他们谈判的细节、达成了何种协议、具体执行之人是谁……。”
“明白!”崔佑璋正色的点头称是,
“我会安排的。西南那边,那位旁支的将军,与我一直有联系,查起来确实方便。”
萧墨玄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杨映溪:
“秦歌,你这边,继续利用你的情报网,盯紧王家的资金流向和核心人员的调动。
他们在明面上的任何异动,比如田产、商铺、矿山的变卖细节,银钱汇兑的去向,家族重要子弟的出行记录,都要第一时间掌握……。”
“是,王爷。”杨映溪沉静应下。
她沉吟片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补充道:
“此外,我们或许不能只被动防御,可以尝试主动出击,给王家制造一些麻烦,扰乱他们的步伐,打乱他们的阵脚。”
“哦?如何主动出击?”萧墨玄挑眉,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他知道秦歌的“主动出击”,往往能收到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