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因“玉脂皂”而起的暗流,暂时还未能直接冲刷到北疆的海岸。在镇海堡,林枫与赵清雪的注意力,更多地聚焦于那幅军事布防图所带来的可能性,以及远在海外、肩负着探寻前朝秘藏重任的周莽舰队。
时间在紧张的谋划与等待中又过去了半月。这一日,久违的鹞鹰扑棱着翅膀,带着一身海风的气息,落在了镇海堡专门设置的通信房窗台上。信筒内的密信,正是由周莽亲笔所书,字迹比上一次更加激动,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狂喜。
“殿下钧鉴:臣等已深入‘潜龙一屿’腹地!此地……此地远非寻常荒岛!岛上不仅有前朝修建的、规模宏大的地下仓库,库中金银珠玉堆积如山,更发现了一处完整的……船坞遗址!以及大量保存尚算完好的……造船图纸与……疑似新式火器铸造图谱!”
信写到这里,笔迹略显凌乱,显然周莽写下这些字时心情激荡难平。
“据残留碑文及图纸样式推断,此地乃前朝末期为避战乱、保留火种所设之秘库,其所藏舰船图纸,结构迥异于当今,似更重远航与抗风浪,火器图谱亦闻所未闻,威力恐远超佛郎机铳!然……然岛屿周边不明船只活动愈发频繁,曾有小股人马试图登岛探查,被臣击退,观其船型,非中土样式,亦非倭寇,疑为……西洋夷人!情势紧迫,秘藏搬运需时,臣恐迟则生变,恳请殿下速派援兵,并派精通工匠随行,以解图纸之秘!”
密信的内容,让林枫霍然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的波澜比之外海的惊涛亦不遑多让。
金银财宝固然诱人,但相较于那可能改变未来海权格局的造船技术和新式火器图纸,反倒显得次要了!前朝竟有如此远见和技艺?这“潜龙屿”的价值,远超他最初的想象!
而“西洋夷人”的出现,更是让他心头警铃大作。这些远渡重洋而来的窥探者,其目的绝不单纯。他们显然也嗅到了什么,或许正是被潜龙屿可能存在的秘密所吸引。
“必须尽快将这些东西运回来!绝不能让它们落入他人之手!”林枫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立刻下令:“传郑沧!”
片刻后,郑沧匆匆赶到。
“郑沧,你立刻挑选五艘状态最好的劈浪舰,配备最强水手和足够的陆战队员,再带上工造司最顶尖的几位大匠及其学徒,即刻出发,前往潜龙屿与周莽汇合!”林枫语速极快,“你们的任务,不是作战,而是不惜一切代价,协助周莽,将岛上的所有图纸、图谱,以及尽可能多的关键工匠遗物、样本,安全、完整地运回北疆!若有不明船只阻拦,可酌情动用武力,但以保障人员和资料安全为第一要务!”
“末将明白!”郑沧也知事关重大,肃然领命,“殿下,若遇西洋夷人大队舰船……”
“尽量避免正面冲突,但若对方主动攻击,或意图抢夺,便给我狠狠地打!要让这些红毛鬼知道,东海,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林枫语气森然,“记住,那些图纸,比黄金更重要!”
“是!”郑沧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安排。
安排完潜龙屿之事,林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他知道,潜龙屿的发现,可能会将北疆提前推向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但与机遇并存的,永远是挑战。
他回到书案前,赵清雪已经在那里等着他,眼中带着询问。
“周莽找到了了不起的东西。”林枫将密信递给她,简单说明了情况。
赵清雪快速浏览完,明眸中也满是震惊,随即化为凝重:“前朝秘藏竟如此惊人?西洋夷人……看来这东海,日后怕是难得安宁了。殿下须早作打算。”
林枫点头:“没错。所以,我们整合边军,积蓄力量的步伐,必须再加快!”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军事布防图上,“必须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让北疆拥有足够自保,甚至……影响大局的力量!”
就在这时,陈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殿下,郡主,京城有消息……关于玉脂皂的。”
“哦?周延儒又搞了什么小动作?”林枫问道。
“并非周延儒。”陈影回道,“是宫里……陛下似乎对那冷梅香型的玉脂皂颇为喜爱,连日来精神都似乎好了些许。王振似乎借此机会,进言了几句,说北疆虽处边陲,但心思灵巧,于细节处亦见忠忱……而且,他还暗中派人,向沈文渊采购了大批玉脂皂,说是……用于宫中赏赐。”
林枫和赵清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发展。皇帝的态度暧昧,王振这老狐狸更是趁机示好兼捞取实惠?这背后的意味,值得深思。
“看来,我们这‘玉脂皂’,倒是意外地敲开了另一扇门。”林枫若有所思,“告诉沈文渊,对宫中的供应,务必保证品质,价格……可以适当‘优惠’些。另外,让他想办法探探王振的真实意图。”
“是。”
王振的突然转向,虽然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暂时缓解了来自宫廷的一部分压力,也让周延儒在宫中的影响力受到了一定的制衡。这无疑为北疆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林枫走到窗边,看着远方海天一色的景象。内有边军整合稳步推进,外有玉脂皂敲开权贵之门,远有潜龙秘藏即将入手,近有宫廷压力暂得缓解……形势似乎正在向着有利于北疆的方向发展。
然而,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潜龙屿引来的西洋窥探者,周延儒绝不会甘心的反扑,朝堂立储之争的暗流,以及那幅军事布防图背后所代表的、即将掀起的边军整合风暴……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波澜还在后面。
潜龙已现踪迹,但能否真正腾飞于九天,还需经历更多的考验与磨砺。北疆这艘大船,正在他的驾驭下,驶向一片既充满机遇、也遍布暗礁的未知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