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风波尘埃落定,北疆赢得了一段宝贵的、相对平静的发展期。靖北镇内外,各项建设如火如荼。春耕夏耘,田间地头绿意盎然,长势喜人;工坊区内,炉火日夜不熄,除了打造农具军械,也开始尝试制造一些更精巧的物事,比如改良织机、水车,甚至根据林枫提供的模糊思路,摸索着研制利用水力驱动的锻锤;商贸流通更是空前活跃,北疆通宝逐渐成为民间交易的主流,钱庄业务拓展迅猛。
然而,林枫的目光,早已越过这片已然稳固的内陆,投向了东方那一片蔚蓝——大海。
北疆东南,原本属于白云城辖下,一处名为“望海堡”的偏僻军镇。这里地势低平,有一条水量尚可的河流在此入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湾。在过去,这里只是渔民偶尔泊船、边防军了望海疆的据点,荒凉而沉寂。
但如今,望海堡却成了北疆仅次于靖北镇的第二大工地。
巨大的木材从北方山林顺流而下,在此处的船坞旁堆积如山。来自江南、甚至通过隐秘渠道从中原水师挖来的造船工匠,在军队的护卫和优厚待遇的吸引下,在此安家落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木声、号子声,日夜不息。两座巨大的干船坞已经初具雏形,龙骨正在铺设,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木材的混合气味。
林枫站在一处新建的了望台上,迎着略带咸腥的海风,俯瞰着这片繁忙的景象。周莽、赵虎,以及新任命的“水师营统领”——一位原籍东南沿海、因得罪上官而流落北疆的前水师都尉,名叫郑沧,陪同在侧。
“殿下,按照您给的图样,首批二十艘‘海鹘’船已完工十艘,另外十艘月底可下水。此船船体狭长,吃水浅,速度快,配备拍杆和弩炮,适于近海巡逻、护航。”郑沧指着港湾内已经下水、正在进行最后舾装的十艘中型战船介绍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驾驭战船,没想到在这北疆之地,竟能重操旧业,并且参与到一支全新水师的创建中。
林枫点了点头。海鹘船是他根据记忆和现有技术条件提出的设计要求,是一种兼顾速度与战斗力的中型战船,适合目前北疆水师初创阶段的需求。
“船员训练情况如何?”林枫问道。有水师,更要有能驾驭水师的人。
“回殿下,首批两千水兵,多为熟悉水性的沿河、沿海子弟,以及部分愿意转职的北疆老兵。目前正加紧操练航行、接舷、弩炮射击。只是…精通海战、能远航的将领和舵手,依然奇缺。”郑沧面露难色。内陆起家的北疆,最缺的就是海洋人才。
“人才可以培养,也可以招募。”林枫道,“加大悬赏,不惜重金,从东南沿海,甚至更远的闽越、岭南,招募熟练水手、舵工、乃至通晓海图的导航士。告诉他们,北疆唯才是举,不问出身,但有所长,必得重用!”
“是!”郑沧精神一振。
“港口和船厂的建设不能停。”林枫看向负责工造的官员,“码头要加固扩建,能停泊更大的船只。仓库、营房、工坊要配套齐全。未来,这里不仅是水师基地,也将是北疆通往海外的重要门户!”
他心中勾勒的蓝图,远不止是一支防御性的水师。海洋意味着更广阔的贸易路线,更丰富的资源,以及…战略上更大的回旋余地。北疆不能永远困守陆地。
就在林枫全力推动望海堡建设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却从海上悄然袭来。
这一日,郑沧急匆匆地从望海堡赶回靖北镇求见。
“殿下,不好了!三日前,我水师一艘正在近海试航的海鹘船,在距离望海堡约百里外的海面,遭遇不明船队袭击!对方船只体型不大,但数量众多,速度极快,作战凶悍,我船寡不敌众,虽奋力抵抗,最终…最终被俘!船上五十余名官兵,除少数跳海生死不明,其余皆被掳走!”
“什么?!”周莽勃然大怒,“何方贼子,敢太岁头上动土!”
林枫眼神一凝:“可看清对方来历?”
郑沧脸色难看:“据拼死游回来的两名水兵描述,对方船只样式古怪,不像中原制式,船上之人肤色黝黑,发式奇特,言语不通,作战时悍不畏死,似是…似是传闻中的‘海寇’!”
“海寇?”林枫眉头紧锁。他对此并非毫无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而且一出手就给了初生的北疆水师一个下马威。
“可知他们巢穴在何处?”赵虎问道。
郑沧摇头:“海上茫茫,难以追踪。但根据那两名水兵的描述和对方出现的方向推测,很可能盘踞在东南方向的一些岛屿上。”
“殿下,末将请命!率水师出海,剿灭这股海寇,救回被俘弟兄!”周莽请战。
“不可!”郑沧连忙阻止,“周将军,我水师新立,战舰不足,船员训练亦未纯熟,且不熟悉外海情况,贸然远征,凶多吉少啊!”
林枫抬手制止了争论,冷静分析道:“郑统领所言有理。我们这支水师,还是个婴孩,不能送去与穷凶极恶的海寇硬拼。但此仇不能不报,被俘的弟兄不能不救!”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第一,望海堡及周边海域进入戒备状态,加派巡逻船队,但活动范围暂不出百里。”
“第二,动用一切渠道,重金悬赏,搜集这股海寇的情报,包括其巢穴位置、兵力、船只、头目等信息。”
“第三,水师加紧训练,新船加快建造。同时,设计更大、更坚固、更适合远航作战的新式战舰!”
“第四,”林枫看向陈影,“派精干人员,伪装成商旅或渔民,沿海岸线南下,探查海寇踪迹,并设法与可能了解情况的沿海百姓、甚至是…其他与海寇有隙的势力接触。”
他没有因为一次挫折而盲目冲动,而是选择了更稳妥、也更有效的策略。一方面巩固防御,积累力量,另一方面积极搜集情报,等待时机。
“另外,”林枫对郑沧道,“加强对被俘官兵家属的抚慰,告诉他们,王府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北疆子弟!”
“末将代全体水师官兵,谢殿下!”郑沧单膝跪地,声音哽咽。这位殿下,与那些视士卒如草芥的权贵,截然不同。
海上的风波,暂时被压制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北疆的成长,注定不会一帆风顺,陆地上的威胁暂缓,海洋的挑战却已悄然降临。望海堡的灯火,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如同一个坚定的誓言,预示着北疆的目光,将从此投向更远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