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胤一番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兄妹二人的心神。细细想来,确是如此。梁家本就是高门显第,梁胤与卫氏皆出身名门,自身天赋实力又岂会平庸?只是梁胤身居礼部尚书要职,日渐沉稳,早已过了与人争强斗胜的年纪,加之公务繁忙,一身修为多用于强身健体、滋养神魂,以便处理繁重政体,这才渐渐给人以文臣掌印、疏于武备的印象。实则,他之修为,早已臻至金丹上乘,甚至更高,否则何以镇得住礼部那一干清流官员与繁杂外交事务?
而主母卫氏,出身清贵卫家,自幼所受教养岂止于内宅?其修为虽不及女儿那般惊世骇俗,却也稳扎稳打,早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只是平日里相夫教子,主持中馈,不显山不露水罢了。一家之主与一家之母,若无足够实力傍身,又如何能在这藏龙卧虎的帝都,将这偌大的家业支撑得稳稳当当?
想通了此节,梁岁岁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身份可能暴露而产生的隐忧也彻底烟消云散。是啊,她的底气,不仅来自于自身深不可测的修为,更来自于身后这座坚实而强大的家族。父母兄长,皆非庸碌之辈,他们是她最可靠的后盾。这便是真正的贵女底气,源于家族底蕴与自身实力的双重加持。
有了这份底气,梁岁岁只觉得心神一片清明,仿佛卸下了无形的枷锁。她可以更加从容,更加放开手脚地去应对接下来的风波。谨慎是必要的,但过度的畏缩反而引人疑窦。
就在这心念通达之际,一个全新的计策忽然如同灵光闪现,跃入她的脑海。这个计策并非用于应对眼前的宫宴与冬猎,而是着眼于之后——如何彻底搅浑南诏等国及其他势力搜寻“神秘女子”的这潭水!
“既然他们如此执着于寻找,不如……便给他们寻些‘线索’?”梁岁岁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框架,可以巧妙地布置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将搜寻者的目光引向错误的方向,甚至是让他们内部互相猜疑。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精心安排,眼下并非实施的良机。
“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她轻轻摇头,将这份新的筹谋暂且压下。当前的重中之重,是今晚的宫宴与明日的冬猎。这两关,必须过得漂亮。
心思既定,梁岁岁便不再多想,转身回到了锦绣阁,开始为今晚的宫宴做准备。
服饰妆容,乃是女子无声的言语,尤其是在宫宴这等场合,更是至关重要。既不能失了梁家体面,需光彩照人,不输于任何贵女,又绝不能逾越规制,惹来非议。
梁岁岁略一思忖,便有了决断。她吩咐丹翠与青琐:“依旧按‘百花仙子’的格调来装扮。”
她从归家至今,无论是日常出行,还是赴宴游园,塑造的皆是明媚娇艳、灵动不失优雅的“百花仙子”形象。此刻若突然改变风格,反而显得刻意,容易引人探究。维持一贯的形象,才是最稳妥的伪装。
至于那“神秘女子”与“梁家大小姐”之间的区别,梁岁岁心中更是泾渭分明。
那“神秘女子”于寂幽山岭出手,是优雅从容的,却带着俯瞰众生的疏离与冷冽,出手果决,气势逼人,宛如雪山之巅不可攀附的冰莲。
而她“梁家大小姐”,则是帝都城中最明媚娇艳的那朵富贵花,是“百花仙子”。她优雅,是因世家教养刻入骨血;她俏皮,是少女天性使然;她知礼守节,是因门风严谨。优雅?这帝都之中,但凡有些门第的贵女,哪个不讲究个优雅仪态?这并非“神秘女子”的专属。她要做的,便是将“梁岁岁”这个角色,演得深入人心,无可挑剔。
在丹翠与青琐的巧手装扮下,梁岁岁很快便焕然一新。一身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长裙,外罩一层月白软烟罗轻纱,既显娇嫩,又不失庄重。发髻梳成精致的朝云近香髻,簪着赤金点翠步摇并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额间贴了芙蓉花钿,衬得她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妆容明丽,唇色嫣红,整个人如同春日里最绚烂的一束光华,娇艳欲滴,灵气逼人。
看着镜中完美无瑕、符合所有人对“梁家大小姐”期待的影像,梁岁岁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依旧,眼底却深藏着一丝唯有自己才懂的冷静与锋芒。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她站起身,裙裾微漾,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青琐与丹翠紧随其后。
麟德殿的宫宴,即将开场。而她,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去会一会那满殿的“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