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河的虚空仿佛一块被肆意揉捏的画布,裂痕遍布,能量乱流如同绝望的哀嚎般撕扯着一切。墨月单膝跪在一块急速冷却的星核碎片上,青衫已被暗红色的血迹浸染大半,左肩处一个狰狞的窟窿几乎贯穿,边缘缭绕着顽固的黑色能量,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剧痛。
对面,那三名圣骑士长虽也狼狈,气息紊乱,铠甲破碎,但相较于墨月的重伤,他们显然仍保有相当的战力。为首者手中的暗黑长枪指向她,枪尖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
“放弃吧,墨月仙帝。你的挣扎毫无意义。”圣骑士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在圣主的意志面前,尔等皆为蝼蚁。”
蝼蚁?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墨月近乎麻木的意识。
就在此时,那股熟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战栗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沉重!仿佛整个宇宙的恶意都浓缩于此,跨越无尽时空,冰冷地锁定在她身上。
圣主之瞳!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近乎实质的凝视。她仿佛能“看”到那双隐藏在无尽混沌与黑暗深处的眼眸,漠然、古老、带着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主宰意志。在这凝视下,她感觉自己的一切——修为、道法、意志、甚至存在的意义——都被无情地剖析、定义,并被判定为……微不足道。
沉重的压力不仅作用于神魂,更作用于现实。她周身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进一步压缩、凝固,肩头的伤口在黑气与这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崩裂得更加严重,鲜血汩汩涌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
混沌之境话事人在远处试图冲击这无形的领域,却被那凝视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难以靠近。
“结束了。”圣骑士长举起长枪,给予最终审判。
结束?
不!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不甘,如同风暴中最后一点星火,在墨月近乎熄灭的道心中猛然亮起!
凭什么由你来定义我的存在?!
凭什么你的意志就要凌驾于我的意志之上?!
蝼蚁?若天地视我为蝼蚁,我便破了这天,碎了这地!
若你这所谓圣主视我为蝼蚁,我便……
斩了你这双眼!
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傲与睥睨,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不是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对一切束缚与压迫的终极反抗!是对自身存在价值的绝对肯定!
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她的意识仿佛被撕裂,又于刹那间重组。过往修炼的点点滴滴,轮回百世的红尘历练,父母师尊的温情嘱托,战场搏杀的生死感悟……尤其是,在万剑仙门那剑冢深处,面对无数前辈剑意,所感悟到的那一丝超然物外、不拘于形的——“无”之境界!
“无招无式,无我无剑。”
“万法皆空,因果不存。”
“心之所至,即为剑锋。”
当初懵懂的感悟,在此刻生死关头,与那冲天而起的睥睨之意完美融合!
她忘记了肩头的剧痛,忘记了身处的绝境,甚至忘记了《太初归一剑诀》的九式剑招。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冥冥中投射而来的、冰冷俯瞰的“视线”,以及心中那股欲要斩断一切、凌驾一切的决绝意志!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没有璀璨夺目的仙元爆发。
在那圣骑士长枪尖能量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在那圣主之瞳的凝视达到顶点的刹那——
墨月动了。
她只是抬起了握着剑的手,对着前方,对着那无形凝视的来源,轻轻一划。
这一划,看似毫无力道,轻飘飘如同拂去尘埃。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没有法则波动。
然而——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响,在每一位生灵的神魂深处响起!
那笼罩四方、凝固空间的恐怖压力,如同被打破的镜面,轰然碎裂、消散!
圣骑士长枪尖凝聚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失去了源头,瞬间溃散,反噬自身,让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茫然。
而远在放逐之地深处,那双漠然的眼眸,猛地一凝,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冲击,眼中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种……被触及、被挑衅、甚至被轻微刺痛的讶异!
“噗——!”
墨月喷出一大口鲜血,伤势因为强行催动这超越极限的一“划”而加重,身体摇摇欲坠。但她却强行站稳了,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洞穿了迷雾,见到了真实,并敢于向至高存在挥剑的——睥睨!
她终于明白,万剑仙门“无”的境界,并非虚无,而是褪去所有外在形貌、规则束缚后,最本真、最纯粹、也最强大的——“我”之意志的显化!是凌驾于招式、法则、乃至既定命运之上的绝对心念!
这一“划”,不属于太初九式中的任何一式。
它源于九式,又超脱九式。
它是“无”之剑,是“我”之剑,是敢于向一切至高存在宣告自身存在的——睥睨之剑!
她以重伤为代价,斩断了圣主之瞳的实质压迫,更斩出了一条属于她自己的、通往无上之境的道路!
混沌之境话事人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复杂。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墨月,虽然重伤垂危,但其精神境界,已然发生了某种本质的蜕变。
那三名圣骑士长面面相觑,看着气息微弱却眼神睥睨的墨月,竟一时不敢上前。
墨月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敌人,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回去告诉他……他的定义,对我……无效。”
话音落下,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话事人臂弯中。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
此战,她身负重伤,却于绝境中铸就睥睨之心,悟得无上剑意。圣主之谋,依然叵测,但一颗敢于向其挥剑的种子,已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