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牡丹园里那点带着花香的羞窘，最终被一顿烟火气十足的烧烤熨帖得平平整整。学校后门那条着名的“堕落街”，霓虹闪烁，油烟缭绕，空气里弥漫着孜然、辣椒面和油脂炙烤的霸道香气。两人坐在矮脚塑料凳上，面前的小方桌摆满了各种烤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焦香的烤饼、裹满蒜蓉的茄子、鲜嫩的烤鱼豆腐……清绾吃得鼻尖冒汗，嘴唇被辣得红艳艳的，却停不下嘴，一边吸着气一边大呼过瘾。
“明天……有什么安排？”武朝阳递给她一张纸巾，看着她被辣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觉得可爱又好笑。
清绾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我在抖音上刷到你们这儿动物园新出的卡皮巴拉钥匙扣了！超级可爱！毛茸茸的，表情特别呆萌！好想要一个！”她说着还拿出手机，翻出收藏的视频给武朝阳看。画面里，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水豚（卡皮巴拉）造型钥匙扣，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副憨态可掬的傻样，确实戳中萌点。
武朝阳凑过去看，被那钥匙扣的呆样逗乐了：“行啊，那就去动物园！目标明确——卡皮巴拉钥匙扣！必须拿下！”
“真的？！一言为定！”清绾立刻雀跃起来，仿佛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已经挂在了她的钥匙串上，“那说好了！明天就去！”
“嗯，说好了。”武朝阳看着她兴奋得像个孩子，嘴角也跟着上扬，“不过动物园挺大的，得走不少路，今晚咱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好！”清绾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清绾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棉质家居服，窝在房间靠窗的小沙发里。窗外是洛阳老城的夜景，星星点点的灯火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她打开平板电脑，点开一部轻松的下饭剧，随手拆了包薯片。武朝阳则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很快，耳机里传来他和室友们开黑的语音声浪。激烈的战况通过他偶尔的低吼、快速的指挥和队友们或兴奋或懊恼的回应传递出来，混合着平板里电视剧的台词和背景音乐，在并不算大的酒店房间里奇妙地交织着。这种各自沉浸又彼此陪伴的氛围，有种居家的松弛和安心。
清绾偶尔从剧情里抬头，瞥一眼书桌前那个专注的侧影。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因为紧张战局而微微抿起的唇线。他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快操作，时而蹙眉盯着屏幕，时而因为一波精彩配合露出畅快又有点小得意的笑容。那份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带着点少年气的认真和热烈，让清绾觉得格外生动。她往嘴里塞了片薯片，咔嚓一声脆响，又把自己往柔软的沙发里埋了埋，继续看她的剧，嘴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时间在游戏音效和剧集背景音中悄然流淌。直到剧集播完两集，薯片袋子也见了底，武朝阳那边激烈的团战似乎也告一段落，传来他摘下耳机的声音和队友们“下次再战”的道别。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转过头看向沙发。
清绾正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有点放空地盯着窗外某处灯火，似乎在神游。
“困了吗？”武朝阳起身走过去，声音带着游戏后的微哑。
清绾回过神，摇摇头：“还好，看剧呢，不困。”
“那我们也睡吧？”武朝阳在她面前的沙发扶手上坐下，顺手拿起她丢在旁边的薯片包装袋，捏了捏确认空了，扔进垃圾桶，“明天还得早起去动物园‘狩猎’呢，目标——卡皮巴拉！” 他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很温柔。
清绾被他逗笑了，点点头：“好。” 她关掉平板，起身走向浴室。
翌日清晨，阳光慷慨地洒满洛阳城，是个出游的绝佳天气。酒店提供的简单早餐后，武朝阳拍了拍停在酒店门口一辆看起来还算新的共享电动车：“上来！带你兜风去动物园，保证比打车快，还不堵！”
清绾看着那辆电动车的后座，有点犹豫：“带人……安全吗？”
“小看我技术？”武朝阳长腿一跨坐稳，拍了拍后座，“上来！稳得很！抱紧我就行！”
清绾抿了抿唇，侧坐上去，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隔着薄薄的春装外套，能感受到他腰腹紧实的线条和传来的体温。武朝阳感受到腰上传来的温度和那一点小心翼翼的力道，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笑道：“坐稳了！出发！” 他拧动电门，电动车平稳地滑了出去，汇入清晨的车流。
四月的洛阳，晨风带着清新的凉意，拂过脸颊和发梢，格外舒爽。电动车穿行在老城区不算宽阔的街道，掠过古色古香的屋檐，掠过飘着胡辣汤香气的小店，掠过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少年……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清绾看着眼前不断变换的街景，感受着环抱的温暖和拂面的清风，心情像鼓胀的风帆，轻松又雀跃。她甚至能闻到武朝阳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和风的味道。
动物园门口已是人头攒动，节假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停好车，买票入园。刚检票进去，汹涌的人潮就让清绾下意识地往武朝阳身边靠了靠。
“人多，跟紧我。”武朝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安抚。下一秒，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就稳稳地、不容置疑地包裹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带着薄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纳入掌控。
清绾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稳稳地落回胸腔。她没有挣脱，反而微微收紧了手指，回握住他。一种踏实的安全感从交握的掌心蔓延开来。武朝阳感觉到她的回应，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牵着她，自然地融入人流，小心地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周围可能的拥挤和碰撞。
“哇！长颈鹿！”清绾指着远处优雅进食的高个子，眼睛放光。
“快看！大象在玩水！鼻子像喷泉！”她兴奋地拉着武朝阳往象馆跑。
“猴子！猴子在打架抢吃的！好逗！”
“火烈鸟！一大片粉红色！太漂亮了！”
……
清绾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和热情。她松开武朝阳的手（他总会立刻重新牵住），拿出手机，对着各种动物“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拍威风凛凛的老虎，拍懒洋洋晒太阳的狮子，拍憨态可掬的熊猫啃竹子，拍色彩斑斓的鹦鹉学舌……拍完，立刻低头在家庭群里分享：
「妈！爸！看大老虎！[图片]」
「熊猫宝宝在吃早饭！萌翻了！[图片]」
「火烈鸟湖！像不像粉色的云掉水里了？[图片]」
家庭群里很快热闹起来，爸妈发来一连串的惊叹和“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的叮嘱。
武朝阳则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像一个尽职的守护者和记录者。他也拿着手机在拍，但镜头更多时候，会不经意地扫过那个沉浸在动物世界里的身影。
她踮着脚尖努力看笼舍里小熊猫时微微仰起的侧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她指着远处嬉闹的猴群，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排小白牙。
她蹲在水族馆巨大的玻璃幕墙前，看着里面游弋的魔鬼鱼，眼神专注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惊奇。
她因为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惊喜地拽着他的胳膊摇晃。
还有……更多的时候，是她被各种新奇动物吸引，专注地往前走时，留给他一个轻快活泼、充满探索欲的背影。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米白色的薄外套在人群中像一朵移动的小花。武朝阳的指尖，便会在手机屏幕上悄然按下快门，将那些她未曾察觉的瞬间定格。
“渴不渴？累不累？”路过一个冷饮摊，武朝阳停下脚步。
“有点点。”清绾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
“想吃什么？水？饮料？”武朝阳看着冷饮摊琳琅满目的冰柜。
清绾的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款老式红豆绿豆双拼的冰棍上，包装简单朴素，透着一股怀旧气息。“那个！”她指着冰棍，“就那个双拼的！”
武朝阳付钱买了两支，递给她一支。清绾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混合着煮得软烂的红豆沙和绿豆沙的清香瞬间在口中化开，驱散了行走的燥热。
“唔！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尝到甜头的小猫，又咬了一大口，脸颊因为冰凉的刺激微微鼓起。
武朝阳看着她吃得一脸满足、毫无形象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自己也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棍。嗯，确实挺甜。
两人边走边吃，冰棍的凉意和甜味一路蔓延到心底。看过了威猛的猛兽区，穿过了色彩缤纷的鸟语林，又去逗了逗活泼的环尾狐猴……清绾的脚步始终轻快，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她为看到新奇动物而惊叹，为动物们憨态可掬的行为而大笑，也为那些悠然自得的状态而放松。那份发自内心的、不掺杂质的开心，像阳光一样明媚，清晰地映在武朝阳的眼里。他默默地牵着她的手，穿过拥挤的人潮，走过绿树成荫的小径，替她挡开偶尔莽撞跑过的小孩，看着她因为一支简单的冰棍就开心得眉眼弯弯，看着她对着呆头呆脑的水獭傻笑……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偶尔在她看向他分享喜悦时，回以一个温暖而专注的笑容。
终于，在逛了大半个园区后，他们来到了本次“狩猎”的最终目的地——动物园的纪念品商店。商店里人更多，挤满了挑选毛绒玩具和纪念品的大人小孩。
“卡皮巴拉！卡皮巴拉在哪里？”清绾一进门就急切地四处张望，像寻找宝藏的探险家。
武朝阳护着她，目光快速扫过货架。很快，他在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发现了目标——一整排毛茸茸、圆滚滚、瞪着呆萌大眼睛的卡皮巴拉钥匙扣挂在一排挂钩上！
“那边！”武朝阳指给她看。
清绾眼睛一亮，拉着他就挤了过去。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卡皮巴拉憨态可掬地挂着。她仔细挑选着，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捏捏，最后选中了一个中等大小、毛色是温暖浅咖色、表情看起来最无辜最呆的一个。
“就它了！”她开心地举起钥匙扣，对着武朝阳晃了晃，小水豚在她指尖晃荡着，呆萌的大眼睛仿佛在问“你瞅啥？”
武朝阳笑着点头：“好，就它。” 他接过钥匙扣，又顺手拿了一个印着动物园LoGo的帆布袋，“袋子也拿一个吧，装东西方便。”
排队结账，看着那个呆萌的小家伙被装进袋子递到清绾手里，她脸上瞬间绽放出心满意足、仿佛完成了一项人生大事般的灿烂笑容。武朝阳觉得，这一趟动物园之行，值了。
走出纪念品商店，日头已经西斜。玩了大半天，兴奋劲过去，疲惫感也悄悄涌了上来。
“累了吧？回家？”武朝阳看着清绾脸上淡淡的倦意。
“嗯，”清绾抱着新得的卡皮巴拉钥匙扣和帆布袋，点点头，笑容却依然明媚，“累，但是超级开心！谢谢朝阳！”
武朝阳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心就好。走，打车回去。”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清绾抱着她的“战利品”，靠在椅背上，满足地舒了口气。车窗外的洛阳城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车流如织。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武朝阳，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滑动着，似乎在整理照片。她忽然想起，这一路，他也拍了不少照片。
“哎，你都拍了些什么呀？”清绾好奇地凑过去一点，“给我看看？”
武朝阳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把手机屏幕往她这边侧了侧：“喏，就随便拍拍，动物什么的。”
清绾凑近看。屏幕上果然大多是动物的照片：威风的老虎、优雅的长颈鹿、呆萌的熊猫、开屏的孔雀……拍得都挺不错，构图光线都看得出用心。她一张张划过去，都是动物。
“咦？没有我的？”清绾半开玩笑地问，语气倒不是真的在意。
武朝阳手指飞快地划过几张照片，含糊道：“有啊……后面可能……人太多了，没拍好。” 他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点开了相册的缩略图界面，密密麻麻的小图飞快闪过。
清绾只来得及瞥见似乎有几张照片里有人影，但还没看清，武朝阳已经锁定了其中一张放大——正是她蹲在水族馆玻璃幕墙前的侧影，专注地看着里面游弋的鱼群。光线透过水波映在她脸上，有种朦胧的美。
“这张拍得挺好！”清绾眼睛一亮，真心夸赞。
“嗯，就随手一拍。”武朝阳笑了笑，迅速退出了相册，把手机揣回兜里，“回去我把好看的都发你。”
“好呀！”清绾不疑有他，靠回椅背，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的卡皮巴拉，看着窗外流动的洛阳暮色，回味着这一天的快乐。至于他手机相册里，是否还藏着更多她未曾察觉的、或许只是一个背影的瞬间，她此刻并未深想。快乐像那支红豆绿豆冰棍的甜，已经实实在在地融化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