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看着面前这片肃静的白色建筑群,上面写着沈氏研究所,这就是他说要带自己来的地方?
门禁处的摄像头捕捉到车牌和驾驶座上秦霁的脸,电子闸门无声滑开。
车子停在其中一栋造型简洁却充满科技感的楼前,秦霁牵着她的手,拇指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待会儿别怕,医生简单给你做个检查。”
杳杳眉头蹙起,抬眼看向男人的侧脸。
等候在门口的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立刻迎上来,注意到秦霁脸上的伤,目光只是顿了一秒,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没有露出其他表情,说道:“秦三少,都安排好了。”
“谢了,沈医生。”秦霁微微颔首,揽着杳杳的肩走向内部的检查室。
沈清淼看着被爸妈遗落在后面的小家伙,笑着对他伸手,牵着他一起往里走。
经过一系列针对喉部的精密检查,包括内窥镜成像、声带功能测试,还有冗长繁复的心理评估量表,杳杳全程都保持着微笑,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结果出来得很快,沈清淼看着手里的报告,表情有些凝重。
“秦三少,我可以跟徐小姐单独聊聊吗?旁边是休息室,您可以带着宝贝去休息一下。”
说完,杳杳感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些,轻轻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背,示意让他放心。
安静的会诊室只剩下两人,沈清淼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杳杳抿了一小口后,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手边是准备好的写字板。
“我在杂志上看过您的报道,记得有一个评论让我印象很深刻,沉默的甜品魔术师,作为一个Z国人在西方主导的舞台上大放异彩,您很了不起。”
杳杳笑了笑,拿起写字板写了【谢谢】两个字。
“在您看来,甜品最吸引您的是什么呢?”
其实刚开始选择做甜品师,是因为当时她到处找工作碰壁,只有一家甜品店肯录用自己当学徒,而且还允许她带儿子一起去上班。
【甜品是情感的容器,品尝的不仅是味道,还是记忆和慰藉】
沈清淼发现她在提到甜品时眼睛微微发亮,顺势问道:“这种对甜品的理解,是源于什么特别的经历吗?”
杳杳笔尖停顿了一瞬,随即写道:【只是多年与甜品的相处心得】
看着她巧妙的把涉及到个人经历的问题转向职业经验的范畴,沈清淼知道对方是个硬茬,转换了话题:“宝贝已经七岁了吧,他平时喜欢您做的甜品吗?”
提到儿子,杳杳的眉眼被温柔覆盖:【他其实不太喜欢吃甜的,但总是第一个品尝我的新作品】
“宝贝是个小绅士,他性格很像您,长得却像秦三少,他结合了你们二位的优点,我了解到您之前是单独抚养他的,一定很不容易吧?”
【他是我的光】
沈清淼感受到这句话蕴含的深沉情感,决定稍微深入:“在您养育的过程中,有没有感到过无助的时刻?比如说当他生病或者情绪低落时,您是否希望有人能分担?”
【每个母亲应该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刻】
“他了解您的过去吗?比如说您不能说话的原因?”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但杳杳的反应依然平静:【他不知道,但我们有更好的交流方式】
沈清淼注意到她再次回避了实质性的问题,沉思片刻,决定采取更加直接的方式。
“多年前,您经历过一场严重的车祸,那场事故对您的喉咙造成了损伤是吗?”
杳杳点了点头。
“当时的治疗过程是怎样的?如果您不介意分享的话。”
她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右手无意识的抚上喉咙,沈清淼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反应,那是身体的本能记忆,是无法完全掩饰的创伤痕迹。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杳杳没有动笔回答,也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目光低垂。
沈清淼等待了足足一分钟,才轻声说道:“没关系,如果您还没准备好谈论这件事情,我们可以暂时跳过。”
杳杳眼中重新凝聚起焦点,写下:【抱歉,有些记忆已经模糊】
沈清淼点头表示理解,内心却有了初步的判断,那场车祸显然不仅仅造成了生理创伤那么简单,否则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仍能引发这样的反应。
把话题转到了社交层面,这往往是了解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另一扇窗口。
“在日常生活中,您除了家人和同事,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吗?”
杳杳咬了下唇,缓缓点了点头。
“能冒昧问问,您的好友从事什么职业吗?”
她重新拿起笔,工整的写下:【律师】
“她主要擅长哪方面的法律呢?刑事还是婚姻?”
【刑事】
沈清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倾佩:“刑事律师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正义感,处理的大多是棘手的案件,直面社会的黑暗,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认识这位了不起的朋友。”
这话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她捕捉到杳杳因为克制而泛白的指尖,这位律师朋友,或许跟她核心心理问题被诱发存在着关联。
旁边的休息室,秦霁戴着耳机,盯着监控里的女人低着头久久没有反应。
徐宝贝坐在一旁,也想听听里面的谈话内容,父子俩因为早上的别扭,气氛还僵着,坐在对面,目光时不时瞟向父亲手中的paid。
谈话持续了半个小时,走出来时,杳杳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把他们送回华城书院后,秦霁去了趟警局。
沈清淼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徐小姐的声带和喉部神经虽有陈旧性损伤痕迹,但完全存在治愈的可能,而且越早干预效果越好,奇怪的是过去十多年里没有任何系统性的治疗痕迹......”
“结合下午的谈话,基本可以确定,造成她的失语的原因,心理创伤远大于生理损伤,开口说话需要持续练习,但她心理存在巨大障碍,主动封闭了自己。”
秦霁正在开车,眼神锐利,那场车祸后律景芝成功嫁给了秦文,但关于徐杳杳的具体境遇,资料语焉不详,也只有她们母女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成了那场婚姻的牺牲品。
现在,他大概能拼凑出她为何不愿说话的原因,只不过需要找人验证。
“另外,”沈清淼补充道,“徐小姐性格里隐藏着偏执倾向,但她的心理防御机制很强,在日常生活中掩饰得很好。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她那位去世的好友是她这么多年重要的精神支撑,这位好友的骤然离世,加重了她的心理负担,甚至可能激发她潜在的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