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新拆封的蜜桃色颜料管时,指尖先沾到了一点温温的甜香。
不是香精勾兑出的刺鼻甜,是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蜜桃,剥去果皮后淌出的那点自然的、裹着水汽的甜。阳光斜斜落在画纸边缘,把昨晚熬夜勾好的书页甜景轮廓染得软软的,浅米色的画纸被晒得微微发热,连带着铺在旁边的陶瓷调色盘,都暖乎乎的,像是揣了一小团太阳。
我捏着狼毫画笔转了半圈,先蘸了一点清水润笔,笔锋吸饱水的瞬间,毛尖微微散开,再轻轻蹭上那抹蜜桃色——颜料裹住笔尖的触感软乎乎的,像裹了一层融化的黄油。笔尖落下去的瞬间,好像连窗户外溜进来的风,都裹着蜜色的温柔,绕着画架转了半圈。
前一章还在死磕构图的平衡术,对着草稿纸量了无数次比例,总想着把书页的线条卡得严丝合缝,左右对称、角度精准,可画出来的画面总少了点什么。就像甜品店橱窗里摆着的精致蛋糕,裱花完美无缺,却少了一勺能勾住人的甜,好看,却不贴心。
直到刚才拆这管新颜料时,手滑让颜料管滚到了桌角,蹭到了我随手放的一块牛奶太妃糖。糖纸被颜料管的余温化开一点,甜腻的焦糖香沾在蜜桃色的颜料管上,和颜料本身的果香混在一起,倒让我忽然松了口气——画画哪有什么绝对的平衡呢?
我抬手把实木画架往窗边挪了挪,让金晃晃的阳光能刚好落在画纸偏左的位置,故意让书页甜景的左侧线条被晒得亮一点,右侧则留一点浅浅的、像云朵边缘的阴影。笔尖顺着阴影的弧度往下走,添上几缕细碎的、像猫毛一样软的线条,那是风吹过书页的样子,不规整,却活泛。
调色盘里的颜色越调越软,蜜桃色里混了一点浅杏色,又加了一丢丢刚挤出来的奶白色,调出的色调像融化的芝士,裹在笔尖上,落在画纸上,晕开的每一笔都慢腾腾的,不慌不忙。我甚至故意在书页的折痕处多叠了两层颜料,让那道痕迹摸起来有浅浅的凸起,像真实的书页被反复摩挲过的质感。
画到书页的边角时,我没按原本的草稿勾刻板的直线,而是轻轻晃了晃手腕,让线条带点微微的弧度,像抿嘴笑时的嘴角,又像春风拂过湖面的波纹。勾完退后半步看,这一点点不规整,反而让整个画面活了起来——就像生活里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规规矩矩的,是藏在颜料管里的甜香,是阳光偏爱的那一角,是笔尖不经意的晃悠,是愿意为了一点小美好,慢下来的自己。
桌角的陶瓷杯里,温着的蜂蜜柚子茶还冒着浅浅的热气,茶香混着颜料的甜香飘过来,落在画纸上,像是给这幅书页甜景,又添了一笔人间的温柔。
手机在桌角轻轻震了一下,是编辑发来的消息:“读者说你的书页甜景系列,看一眼就觉得心里软乎乎的,像揣了颗糖。”
我低头看着画纸上的半成品,指尖又蹭了蹭那管蜜桃色颜料,甜香还缠在指缝里。原来好的画面,从不是用尺子算出来的平衡,是藏在颜料里的心意,是落笔时,心甘情愿慢下来的温柔。
合上书页草稿本时,夕阳刚好落进画框里,把画纸上的蜜桃色晕成了更暖的橘粉色。我对着画纸弯了弯嘴角,今天的甜,都藏在颜料管里,也藏在没被规矩框住的每一笔里。
收拾画具时,我特意把那管蜜桃色颜料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想着明天落笔时,还能先沾到这抹温柔的甜。毕竟画画这件事,从来都不是画给别人看的完美,而是画给自己的,藏在颜料里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