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走到了外婆家熟悉的大门前,她茫然的看着已经有些破旧的木板门发呆,她此刻突然有些不想进去了,她承认她是一个害羞且腼腆的小孩儿。
就在这时,李灵的老舅妈拎着泔水桶走了出来,她看到李灵先是很惊讶,随后她急忙问道:“灵灵,你是怎么来的?”她说完话后,四处张望起来,她以为是有人送李灵过来的。
“如果让别人看到该说闲话了!”李灵的脑海里突然响起宏宇的话,于是她对老舅妈说, “老舅妈,我是自己走路来的。”
“啥,这么远的道儿,你走过来的?”亚红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嗯……我……我一放学就……就走过来了……”李灵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从到大就这个毛病,她只要一撒谎,表情就会变得很不自然,但还好,老舅妈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家里人知道不?”亚红这时才想起来问李灵。
“我给我爸留了字条。”
“那就行!赶紧进屋吧,是不是累坏了?”
就在这时,李灵才注意到老舅妈已经隆起的肚子, 她有些欣喜的问, “老舅妈,你怀孕了啊?”
“嗯。”亚红满脸笑容的点着头。
“还有多久我能见到小弟弟呀?”李灵没有任何犹豫的问道,她之所以没有说小妹妹,那是因为她清楚,在农村必须有一个儿子,所以,每当有人说怀孕女人肚子里孩子性别时,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说是男孩子。
“哎呀……你这个机灵鬼儿!”亚红听着李灵的话后,她顿时眉开眼笑的说, “快了,中秋节你就能见到弟弟了,赶紧进屋,老舅妈给你煮鹅蛋吃。”
“好。”
李灵进了院子后,她直接进了姥姥和姥爷的屋里。
此刻姥爷正端坐在炕上,他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李灵知道姥爷一有这样的表情,那就证明他的情绪很激动。
姥姥此刻歪坐在炕头,她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而李灵的母亲正躺在炕中间,她抹着眼角的泪水。
眼前的这一幕,李灵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让姥姥姥爷和母亲这副表情的事情,一定和父亲有关。
“妈……”李灵小心翼翼地开口。
高燕华听到李灵的声音后,她急忙从炕上坐了起来,她惊讶的问道:“灵灵,你咋来的?”
“我走路过来的。”这一刻,李灵清楚的意识到,你只要说了一次谎,就得重复着这个谎言,到最后,你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哎呀,你赶紧上炕,你累坏了吧?”高燕华急忙拉住李灵的手,她关切的问道。
“还行吧。”这一刻,李灵感受到了来自母亲久违的关爱。
就在这时,李灵姥姥看了李灵一眼问, “你来俺家,你爸知道吗?”
“知道。”
“你吃了饭,俺让你老舅骑车子送你回家!你爸和你妈就要不过了,你姓李就是老李家的人,不应该在俺们老高家!”
姥姥的话,让李灵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姥姥的嘴里。过去,姥姥在她的心目中是那样的和蔼,她每次去,姥姥都会特意给她做点好吃的,但现在,姥姥怎么会对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呢?
“你看啥,要不是因为你,俺老姑娘咋会在你们老李家受气呢!”那显英看着李灵,她眼里写满了愤恨。
李灵听了姥姥的话后,她心中见到母亲的喜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苦涩和委屈。
她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姥姥,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块骨头卡住了,让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她每一次呼吸,心脏都会莫名的被拉扯着,继而让她疼的没办法呼吸。
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憋闷得让她有些窒息。
此刻,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找不到出口宣泄。
她很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把所有的不满和痛苦都喊出来!
但她知道,即便是她这样做了,也会无济于事,所有人都会说她刁蛮任性!她从小被大家冠上了这个帽子。
大家都认为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儿,可谁又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呢?
她就像夹缝中的小草一般卑微。
如果可以选择,李灵宁愿自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缺爱,这般缺少安全感。
奶奶不喜欢李灵,成为李灵心中的一根刺,永远也拔不出来的刺儿。
李灵脑海里闪出一句话,“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她不仅是这样,她还是一个惹奶奶烦的孙女。
“妈,你看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高燕华看着女儿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有些心疼的说道。
“唉……你以为俺愿意冲着她说啊!当初要不是因为有了她,你能嫁到老李家吗!现在她都这么大了,实在过不下去的话……”
“妈,这个事儿晚点说!”高燕华急忙打断了母亲的话,她的嘴努了一下身旁低着头的女儿,暗示母亲别说这个话题了。
李灵姥姥看了一眼外孙女后,她叹了一口气, “李灵,姥姥说的实在话!俺也是替你妈鸣不平!”
李灵听着姥姥的话,她抬起了头,她几乎冲出嘴里的话,再一次憋了回去。
吃过晚饭后,李灵的三舅妈也挺着肚子来到了李灵姥姥家,这时候李灵才知道,三舅妈肚子里也有了小孩儿,并且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但此刻,李灵对这些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就连小君带她去小河边玩儿,她都拒绝了。
她现在只想找个树洞,把自己藏在树洞里,又或者走进镜子里的世界,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让她就这样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晚,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一般。
太阳终于慢慢西沉,大地也逐渐褪去了白天的酷热,给人们带来了一丝丝凉爽的感觉。
然而,对于李灵来说,这夜晚的凉爽似乎并不能抚平她内心的躁动。
她那幼小的心灵,就像被炙热的太阳烘烤着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她的心口依旧很疼,但却没人诉说。
躺在炕上,李灵翻来覆去,她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狂奔,让她无法控制。
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只能无奈地蒙着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尽管汗水从她的额头一滴一滴地滑落,但她仍然紧紧地裹着被子,不愿意掀开哪怕一点点。
她只想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很安全。
她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没有别人的打扰,也没有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话语。
她可以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用再去听那些她不想听的话,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在她那颗脆弱的心上撒盐。
“老姑娘,你今后打算咋整?”那显英趴在炕上,她摸出一支卷好的旱烟问道。
“妈,现在我也不知道咋整,按照我的想法,我就是不想跟老三过了!和他过日子真累!”
“如果你要是实在觉着过不下去,不行的话就离了吧,咱们队里现在离婚的多的是,这个年头也没人笑话这事儿了!”
“可……离了婚李灵咋整?老三那么年轻,他不可能不找人了,李灵还小,将来她有了后妈,就那个倔脾气她不得受气啊!而且,老三万一再生个孩子,李灵不就更完了!”高燕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也没招!你要是离婚了,李灵你也不能带走!毕竟她是李家的孩子,他们家还能给她掐死啊!必须得给她撇(扔)了!女人心不狠,就得受祸害!”
高燕华听了母亲的话她沉默了。
李灵听到母亲不说话,她的心一点点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