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内的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火焰在临时搭建的壁垒上噼啪作响，投射出扭曲跳动的阴影，与更深邃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苍白轮廓对抗着。人们紧握着武器，呼吸急促，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聆听着黑暗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和咕哝声，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何时会到来。
医疗车内，气氛同样紧张。灰鼠的心跳虽然恢复，但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停止。他周身不再有丝毫幽蓝能量溢出，皮肤冰冷，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那一次的爆发中燃烧殆尽。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令人心焦的节奏。
“他的细胞活性在急剧下降……神经系统出现大面积衰竭……常规手段几乎无效……”医疗组长的声音带着绝望，“除非……除非能有稳定的、与他同源的能量场进行温和的渗透和滋养……但‘源心’碎片的辐射太强太暴烈了……”
同源的能量？林风立刻想到了“最后堡垒”那浩瀚而冰冷的能量，或者……“彼岸”节点？但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环境信号的通讯员，尽管设备受到严重干扰，依然捕捉到了一些异常——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岩缝的深处！
“接收到……非常微弱的……非自然低频振动……像是……某种机械运转？或者……能量流动？”通讯员不确定地报告，将一段增强后的音频播放出来。
那是一种极其低沉、富有规律性的嗡鸣，几乎被地磁风暴的咆哮和“徘徊者”的噪音完全掩盖，但仔细分辨，确实能感受到一种非自然的、精密的韵律感，从岩壁深处传来。
这发现让所有人心头一紧。这岩缝深处还有别的东西？是另一个未知文明的遗迹？还是……更糟糕的情况？
“振动源方向能确定吗？”林风问。
“大致……指向岩缝更深处，偏东南方向。”
那里正是“徘徊者”涌现最密集的区域，也是火焰光芒几乎无法触及的绝对黑暗之地。
冒险深入探查几乎等于自杀。但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又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丝涟漪。如果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运转，是否意味着可能存在别的出路？或者……某种能帮助灰鼠的“同源能量”？
“组织一支精锐侦察小队，装备最可靠的机械设备和照明，向前探索五百米，设置中继照明和信号放大器，确认振动源性质和威胁后立刻返回，绝不允许深入！”林风做出了谨慎的决定。他们需要信息，但不能冒不必要的风险。
黑蛛亲自带领一支五人小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携带高压火焰喷射器和声音驱赶装置（对“徘徊者”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沿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着振动传来的方向推进。
火焰的光芒艰难地驱散着黑暗，暴露出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岩壁上布满了黏滑的分泌物和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孔洞，显然是“徘徊者”长期活动的痕迹。地上散落着各种动物的骨骼，甚至还有一些锈蚀的金属碎片和破碎的布料，预示着曾有其他不幸的闯入者。
越往深处走，那种低频的振动感越发明显，甚至能通过脚底感受到。而“徘徊者”的活动迹象反而逐渐减少了，仿佛它们也在刻意避开那个区域。
“振动源就在前面！好像是一个……向下的裂缝？”黑蛛的声音透过充满杂音的通讯频道传来。
他们抵达了岩缝的尽头。这里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向下延伸的缝隙，深不见底。而那明显的、带着机械感的嗡鸣声，正从裂缝深处清晰地传来。更令人惊奇的是，裂缝的岩壁上，竟然镶嵌着一些早已黯淡的、与隧道中类似的古老符文，此刻正随着振动，极其微弱地、间歇性地闪烁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
“这些符文……和隧道里的很像，但结构更复杂……似乎组成了某种……约束或者导向阵列？”小队中的技术兵惊讶道。
黑蛛将强光探照灯投向裂缝深处。灯光下，可以看到裂缝并非完全天然形成，两侧有人工开凿和加固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早已锈蚀断裂的金属梯和管道。而在下方约一百米处，光线似乎被某种巨大的、平滑的弧形金属表面反射了回来！
那是什么？一个埋藏在地底的巨大设施？
“检测到能量签名！从下方传来！非常微弱……但很稳定……签名特征……无法识别，既不同于‘塔’，也不同于堡垒，更不是‘徘徊者’……”技术兵看着手中勉强工作的探测器，声音充满困惑。
就在他们试图看得更清楚时，裂缝深处那巨大的金属表面，突然有一个区域亮起了柔和的、蓝色的光带，构成了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裂缝的某个侧壁方向，闪烁了几下，又熄灭了。
一个引导符号？！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下面到底有什么？是谁（或者什么）在运作？它是在引导他们吗？
“队长……我们还继续吗？”一名队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黑蛛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缝和刚刚消失的引导符号，心中天人交战。好奇心和对生路的渴望驱使着她想要下去一探究竟，但理智和职责告诉她这太冒险了。
就在这时，她携带的便携式监测仪突然接收到一个极其短暂但清晰的信号脉冲，信号源……正是来自下方！
脉冲经过解密（使用了之前从“信使”和“黎明”指令中破译的某种基础协议），只包含两个重复的词语：
“安全。”
“路径。”
安全？路径？
这像是在回应他们的探查，试图告知他们下方没有危险，并且存在一条路径？
这太诡异了。是陷阱？还是某种自动化系统在按照预设程序运行？
“撤。”黑蛛最终做出了决定，“收集环境数据，设置信号中继器，我们回去汇报。”在没有充分了解和准备之前，贸然进入未知设施是极度愚蠢的。
小队迅速后撤，返回了主队营地。
听完黑蛛的汇报，看着采集回来的数据（包括那段引导符号的录像和信号脉冲），指挥车内陷入了沉默。
一个深埋地底、仍在运转的未知设施？友善的（或者至少是中立的）引导信号？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振动模式分析显示，其核心频率……与灰鼠能量爆发时的某些谐波有微弱相似之处……”夜枭给出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发现。
难道这下面的东西，和灰鼠的变异，甚至和“守望者”文明有关？
“彼岸”节点警告要小心“被污染的遗产”，指的是这个吗？还是别的？
前路似乎出现了新的岔口。是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引导”，冒险进入裂缝探索？还是无视它，继续按照原计划，在地磁风暴减弱后想办法离开岩缝，沿着灰鼠之前指引的方向前往“彼岸”？
灰鼠的生命在流逝，外面的“塔”不知何时会突破，“徘徊者”在黑暗中窥伺。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林风走到医疗车旁，看着生命垂危的灰鼠，又看了看屏幕上那深不见底的裂缝和那短暂的引导符号。
深渊在低语，微光在闪烁。
生或死，或许就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