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定好的宫人份例等级册墨迹未干,圆姐便将其仔细收好。她深知这份单子非同小可,尤其是其中多出了一个“享一等宫女份例”的半夏,这已然超出了后宫常规的规制。要想名正言顺,不落人口实,必须得过了皇上那关,由皇上金口玉言点头才算稳妥。
当日午后,圆姐便带着这份新鲜出炉的册子,再次踏入了乾清宫。
玄烨刚批完一摞折子,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通传,见是圆姐进来,脸上便带了笑意。待圆姐将那份册子恭敬地呈上,他接过来,随意翻了一下封面,不禁失笑,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旁人宫里添了人手,都是自己安排了份例等级,报备内务府一声便罢。偏生你这丫头,事无巨细,连这也要朕帮你瞧瞧?”他抬眼睨着她,眼底带着促狭。
圆姐站在御案前,微微垂首,闻言抬起眼,眸光盈盈,带着一丝娇憨:“旁人如何安排是旁人的事。三哥哥瞧了说好,那才是真的好。有您点头,臣妾心里才踏实,底下人用着也硬气不是?”
这话熨帖得玄烨通体舒畅。他哈哈一笑,心情愉悦地打开册子:“好,那朕就瞧瞧,咱们圆姐儿是怎么安排的。”
目光在名册上扫过,看到掌事姑姑、大宫女、一等二等的设置,都算合情合理。当看到新来的万琉哈氏和乌雅氏都被列为一等管事宫女时,玄烨挑了挑眉:“哦?你倒是大方。新去的两个丫头,这就给了一等宫女的份例?也不怕把她们的心气儿养高了?”
圆姐立刻回道:“三哥哥赏的人,那定是顶顶好的。臣妾想着,既入了永和宫的门,便是咱们自己人,自然要好生相待,才不负三哥哥的看重。份例高些,她们当差也更尽心。”
玄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继续往下看。当看到最后一行“钮祜禄氏陪嫁宫女:半夏(享一等管事宫女份例)”时,他的手指在“享一等”三个字上点了点,抬眼看向圆姐,语气平淡却带着询问:“这‘享一等宫女份例’的丫头……是何缘由?”
圆姐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的笑容,解释道:“回三哥哥,这是宁儿的陪嫁丫头,名唤半夏。自小服侍宁儿,情分非同一般。宁儿待她如同半个姐妹,臣妾想着……”
玄烨合上册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稳地陈述事实:“皇后处的一等宫女,按制也只有两人。你这永和宫里的丫头,再加这位‘享一等’的半夏,桑宁处管事的一等宫女,已然是三人了。这……已然超出了规制。”
殿内气氛瞬间有些凝滞。圆姐能感受到玄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
她心下一横,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眼中带着点小算计和豁出去的娇蛮,声音也放软了些:
“三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规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您瞧,我那永和宫的首领太监位置,可还空着一个呢!内务府一直也没补上合适的人。不如……就拿那个空着的首领太监的缺,补上半夏这‘一等宫女’的份例,不成吗?份例银子从首领太监的例份里出,总归是没多用宫里的银子,只是名头上让她占个‘享一等’的实惠罢了。三哥哥您说呢?”
玄烨被她这番精打细算又偷梁换柱的说辞逗乐了,瞧着她那副“我聪明吧快夸我”又带着点紧张的小模样,更觉好笑,忍不住揶揄道:“嗬!你倒是个会算计的!连朕内务府空着的缺都惦记上了?”
圆姐见他笑了,胆子也大了些,凑近御案一步,眨巴着眼睛,带着点狡黠:“三哥哥您可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一句话的事儿,又不费您什么!再说了,臣妾也不是叫您平白赏个掌事嬷嬷下来,不过是一个小宫女份例的挪动,您说是吧?”她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玄烨故意板起脸:“哦?那朕先前赏给你永和宫的张嬷嬷,不算赏?”
圆姐立刻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那怎么能一样!那是三哥哥您先前心疼宁儿,赏给宁儿的!是钮祜禄格格处的嬷嬷,与臣妾何干呀!”那语气,竟带上了几分小小的醋意。
“哈哈哈哈哈!”玄烨被她这斤斤计较的小模样彻底逗得开怀大笑,“你这丫头!连自家妹子的醋都要吃一吃?”
“臣妾可没有!”圆姐立刻否认,脸颊却悄悄飞起红霞。
“好啦好啦,”玄烨止住笑,看着眼前这为了妹妹据理力争、连撒娇带耍赖的小女人,心中一片柔软,无奈地挥挥手,“朕应了你便是。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使小性子?”
他扬声唤道:“梁顺!”
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梁顺立刻躬身进来:“奴才在。”
玄烨将那份册子递给他:“把这个送到内务府去。就说,永和宫宫人份例等级,朕允了。”
“嗻!”梁顺双手接过册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梁顺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口,圆姐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的笑容。她大着胆子绕过御案,凑到玄烨身边,飞快地踮起脚尖,“吧唧”一声,一个带着馨香吻就落在了玄烨的脸颊上。
“就知道三哥哥最好了!”她的声音甜得像蜜。
玄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心头一荡,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揽住她的纤腰。
圆姐却像只灵巧的蝴蝶,轻盈地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脸上带着得逞的狡黠笑意:“臣妾先回去了!宁儿还等着臣妾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呢!”
玄烨的手捞了个空,看着她那副用完就跑的促狭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丫头!过河拆桥!用完了朕就跑?”
圆姐已经退到了殿门口,闻言回眸一笑,眼波流转,风情无限:“臣妾才没有呢!臣妾告退啦!”说罢,不等玄烨再开口,便转身掀帘出去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玄烨看着那晃动的帘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扬声道:“晚膳!朕去你那用!”
帘子外传来圆姐带着笑意的清脆回应,清晰地飘了进来:
“那臣妾等着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