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立刻!”
李方清朗声一笑,眸中光彩暴涨,
“快请!”
厅门吱呀一声,被两名侍卫恭敬推开。
只见一位中年文士踱步而入,身形修长,眉目清峻。
一袭黛青长衫随风微动,腰间佩玉轻撞,发出清越之声。
最惹眼的是他左手执一柄素白羽扇,右手负后,步履从容,似将天下账册都藏于袖底。
管仲站定,目光一扫,便含笑拱手:
“管夷吾见过李领主。
闻燕赵百业待兴,特来献薄力。”
李方清大步迎上,双手握住对方手腕,力度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先生大驾,燕赵之幸!
赈灾、钱庄、通商,正缺一只能拨动乾坤的手。
如今先生一到,我可放心南征了!”
“主公,胡先生已经将赈灾的事情告诉我了。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赈灾的财政问题整理的明明白白。
让灾区的灾民,让您,让王城都非常满意。”
李方清闻言,胸中最后一块石头轰然落地。
他回身,朝厅中众将朗声下令:
“明日卯时,飞鹰卫、商队、护卫营集结,南下克荣!
——家中有管仲,此行可无后顾之忧!”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灯火里渐渐亮起来,
“那就按老规矩——
许褚领兵,胡雪岩管货,张仪谋划,再点三十名飞鹰卫随行。
对外只称‘商队护送新织机技师’,对内——”
他抬手,做了个虚切的动作,
“王子身份,烂在肚子里。”
众人齐声应诺,笑声震得檐下风铃叮当作响。
克连王国·边陲小镇·集市
黄土铺就的街道不过丈余宽,两侧棚屋低矮,风一吹便扬起沙尘。
摊子上摆着的陶罐粗粝笨重,釉色斑驳,罐口还带着毛刺。
李方清背手而立,指尖在一只陶罐沿口轻轻一刮,指腹立刻沾上一层粗砂。
他摇摇头,低声道:
“火候不到,胎土也杂,难怪卖不上价。”
胡雪岩笑着上前,用本地口音与摊主攀谈。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听说他们是“南边来的大商”,立刻堆起笑脸:
“客官,这些罐子可是从县城进的,进价就得二十个铜子儿一个,真不便宜咧!”
胡雪岩心里一盘算——二十铜子儿,比燕赵镇同规格陶罐贵了整整四成。
而燕赵的罐子釉色均匀、胎薄壁匀,放在水里煮三天都不裂。
他眼珠一转,露出商人特有的和气笑容:
“老哥,我跟你做个长久买卖如何?”
摊主忙不迭点头。
胡雪岩弯腰从自家马车上捧出一只青白釉小罐。
罐身绘着缠枝莲纹,釉面光可鉴人。
“我用我的一只罐子,换你三只旧罐,再按你原来的进价给你供货。
以后你铺子里只卖我们燕赵的陶罐,如何?”
摊主愣了一瞬,随即狂喜——卖一只就能赚三倍的量,釉色还更招人喜欢,哪有拒绝的道理?
“换!换!全换!”
他忙把自家摊位上的粗糙罐子往旁边扒拉,生怕胡雪岩反悔。
片刻工夫,燕赵商队的小伙计们已把二十几个青白陶罐卸下,整齐码在摊旁。
黄沙卷尘,商队的驼铃叮当。
李方清勒住缰绳,回头冲胡雪岩挑眉:
“还是你有办法!这些破罐子算废物利用?”
胡雪岩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主公放心,回头让伙计把粗罐统统洗净,装咸鱼、腌茶、酱菜——
既能垫货防震,又能白送罐身,一举两得。”
李方清爽快竖起大拇指。
话音未落,方才那位摊主已气喘吁吁追上来。
扑通一声跪在马前,扬起一片尘土。
“贵人!您一定是齐拉王国来的大爵爷吧?”
他指着车上的青白瓷罐,两眼放光,
“这工艺、这釉色,比我们镇上的官窑都强!
在我们这儿,一只就能换半两银子!”
李方清俯身,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谦逊:
“在我们那边,这只是日常用器,算不得稀奇。”
摊主更激动了,连连摆手:
“那更不得了!
您要是肯大批量卖,咱们镇子都能换一副新面孔!
求您务必见见我哥哥——
他是本镇镇长,门路广、熟人多,保管把您的货销得风风火火!”
张仪策马上前一步,羽扇轻摇,目光里带着商人的敏锐:
“敢问令兄可有官署文书?
商税、通关、仓储,这些关节若能一次谈妥,我们自然乐意省下一番脚力。”
摊主拍胸脯:
“镇长哥哥就在镇公所,官印、税契、仓廪钥匙,一应俱全!
贵人只需移步,咱们备酒备菜,边喝边谈!”
李方清与胡雪岩对视一眼,嘴角同时扬起。
“张仪,”
李方清低声道,
“看样子,城门还没敲,钥匙倒先送上门了。”
张仪折扇一合,轻笑如风:
“主公,那就却之不恭。”
于是驼铃再度响起,商队调转方向,沿着尘土飞扬的小道,直奔镇公所而去。
席上灯火煌煌,照得青瓷釉色如春水,绸缎流光似霞晕。
镇长——姓葛,名守拙,年约五十,却精神矍铄;
老板——其胞弟,葛守俭,身材精瘦,两眼闪着生意人的亮光。
两人双手捧起一只缠枝莲纹罐,指腹在釉面来回摩挲。
葛守拙喉结滚动,惊叹几乎破音:
“子爵先生,这瓷胎薄如蝉翼,釉色竟透得出手指影儿!
我葛某走南闯北三十年,也未曾见过如此佳品!”
葛守俭更是把一匹月白绸布抖开,灯火下泛起层层雪浪,
“这丝光——怕是把月光都织进去了!”
张仪侧过身,折扇半掩,低声对胡雪岩道:
“照这架势,咱们得连夜回领地再调两车货来,怕是不够卖。”
胡雪岩笑着点头,眼里已把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响。
李方清抿了口温酒,语气谦逊却藏着锋芒:
“两位觉得货物可还入眼?”
葛守拙忙不迭拱手:
“岂止入眼!
若子爵肯留些在此寄售,我保证三日之内全镇皆知,五日之内罐底朝天!”
李方清却含笑摇头:
“镇长好意心领。我的目的地是贵国都城,眼界不会囿于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