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客厅,三封印着烫金校徽的录取通知书在茶几上依次排开,像三块圆满的里程碑,却在喜悦里藏着一丝微妙的波澜。
洛丽指尖轻轻抚过京都中北大学财经系的字样,红底金字的封皮映得她脸颊发烫。她如愿了,那个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晚反复描摹的校名,此刻真真切切地躺在掌心。
可当目光扫过旁边那封同样印着“中北大学”的通知书时,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是贺云的,专业栏里“物理学”三个字笔锋凌厉,和他本人一样,安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斜对面的尹纪恒凝视着自己京西大学机械工程系的通知书,浓眉微蹙。他明明记得贺云说要和自己一样,第一志愿填京西大学的,怎么此刻通知书上的校名变了模样?
“贺云,你不是也填的京西大学吗?”他语气里的迷茫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客厅里的宁静。
贺云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猛地抬起头,耳尖瞬间泛起红潮。“我…我…”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平日里沉稳的嗓音此刻碎成了星星点点,半天没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蓝卡其布裤子的接缝,眼神飘向窗外,像是想从繁茂的梧桐叶里找到答案。
“还有什么好说的,是被第二志愿录取了呗!”洛阳端着一碟切好的哈密瓜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通透。他把果盘往茶几中间推了推,视线在贺云和洛丽之间转了个圈,嘴角藏着了然的笑。
“对…对,第二志愿!”贺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顺着话头接下去,同时抬手抹了把额头,像是真的在擦不存在的汗。可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斜斜飘向洛夏——那个坐在桌边,指尖转着钢笔的洛夏。
四目相对的瞬间,贺云心虚的迅速收回目光,耳根红得更厉害了,活像被戳穿了藏在口袋里的秘密。
洛夏却没移开视线,他微微挑眉,眼角的弧度像新月般上扬,带着点洞悉一切的了然。她慢悠悠地转着钢笔,金属笔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在说:“我知道。”
同样坐在四方桌边的尹书恒,悄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想从此哥哥将慢慢淡出洛丽姐的视野,直至成为路人。当然也可以说,从此洛丽姐将淡出哥哥尹纪恒的视线,成为路人。
其实填志愿那天,他就想提醒哥哥是洛丽姐重要,还是哥哥的喜好重要,京西大学和中北大学应该都是京都的重点。
在回家的路上,他差一点就开口问了,可转念一想,有些选择是藏在心底的,说出来反而少了滋味。干预他人的命运也是一种罪过,于是决定让哥哥自己选择——毕竟真心想做的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提醒。
洛丽的目光落在贺云身上,那个平时在聚会上话不多,总是安静坐在角落,却会在她搬书时默默接过最重那摞的高大男生,此刻正因为一句“第二志愿”而显得有些无措。
可不知怎的,想到今后能在同一个校园里,或许会在图书馆的书架旁偶遇,或许会在食堂排队时看到他的身影,她心里那颗悬着的忐忑,像被冬日的暖意轻轻吹散了。
洛丽想着从此在校园里,她也有一个认识的熟人,一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共生存,心里甚是惬意。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梢,暖融融的,特别像此刻的心情哦。
文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还捏着儿子刚带回家的中北大学录取通知书,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烫金的校徽,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当确认儿子和洛丽都如愿考上了这所京都的名牌大学时,她长长舒了口气,先前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
她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欣慰与骄傲,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这个已经长到她肩头的少年。“儿子,你真的很棒。”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不光学习好,心还细,对洛丽那孩子也一直照顾有加,有这份爱心和担当,妈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儿子略带腼腆的笑容,文秀觉得这孩子真是优秀得不像话,眉眼间有她熟悉的韧劲,骨子里又藏着难得的温和,简直是上天赐给她最完美的礼物。
另一边,尹纪恒却蔫蔫地推开了家门。书包被他随意甩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踢掉鞋子,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周身都裹着一股化不开的低气压。
温婉容正在厨房煲汤,听见动静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因儿子考上理想大学而未散的喜气。可一看见尹纪恒那耷拉着脑袋、毫无喜色的样子,她瞬间收起了笑容,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纪恒,这是怎么了?脸上挂着乌云似的。”
尹纪恒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神有些闪躲,扯了扯嘴角想装出没事的样子:“我有不开心吗?没有吧。”
“还说没有?”温婉容走上前,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目光锐利得像能看穿他的心思,“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跟妈妈说说。”
尹纪恒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开口:“贺云本来说和我一样填京西大学,可他居然变了自愿和洛丽一起都填了中北大学了。”
他说完,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表情格外复杂,“一想到以后他们俩读一个学校,我心里就挺别扭的。”
温婉容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的细纹都染上了笑意:“哦?他们俩也都被中北大学录取了?”
尹纪恒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嘴角扯了扯,算是回应,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温婉容收敛了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儿子,路是自己选的,不管遇到什么,希望你别忘了当初为什么选了京西大学。”
说完,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爽朗,拍了下手道,“不说这个了,这么大的喜事,妈得给你办一桌酒席,把亲朋好友都请来热闹热闹。”
“啊?妈妈,还是别办了吧。”尹纪恒立刻皱起眉抗议,“多俗套啊,搞那么大阵仗干嘛。”
“抗议无效。”温婉容故意板起脸,随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点“霸道”的张狂,“这事就听我的,一切由老娘做主,你就乖乖等着当主角吧!”
“唉!”尹纪恒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