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驼受惊跑丢，在凉州官驿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驿丞带着几个驿卒慌里慌张地追了出去，好一阵才将那头脾气倔强的骆驼连哄带拉地弄了回来。驿丞看着被朱黑胖那散架的“自动喂驼机”搞得一片狼藉的后院，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但碍于林凡的身份，也只能强压着火气，嘟囔着“损坏公物需照价赔偿”之类的话。
朱黑胖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林凡的脸色，嘴里还小声辩解：“俺……俺就是想省点力气……谁晓得这骆驼胆子这么小……”
林凡揉了揉眉心，懒得再训斥这憨货。他此刻的心思，全在“老西风”提供的情报上。凉州长史赵元楷与不明势力勾结，敦煌先行人员全军覆没，前路杀机四伏。
“墨方，你怎么看？”回到房间，林凡沉声问道。
墨方沉吟道：“侯爷，鸣沙戈壁是必经之路，对方既然在那里设下埋伏，我们若按原计划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即便能凭借武力杀出去，也必然损失惨重，抵达敦煌时恐怕也已无力他图。”
林凡点头：“不错。看来，需要改变路线了。”
“老西风”此时还未离开，闻言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若想避开鸣沙戈壁，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另一条路，更为难行，且几乎无人走过，风险未知。”
“哦？说说看。”
“小人早年曾听一些常年穿梭于死亡边缘的老商贩提起，在凉州西北方向，有一片被称为 **‘鬼哭坳’** 的雅丹地貌区，穿过那里，可以绕到敦煌的侧后方。但据说那里地形诡异，如同迷宫，常年刮着怪风，风声如鬼哭，极易迷失方向，而且……有去无回的说法流传很广。”老西风语气带着敬畏。
鬼哭坳？林凡目光微闪。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但比起明知是陷阱的鸣沙戈壁，这条未知的险路，或许反而有一线生机。
“有地图吗？”林凡问。
老西风摇摇头：“没有精确地图，只有一些模糊的传说和大致方位。需要经验极其丰富的向导，而且……需要运气。”
林凡沉默片刻，决断道：“就选这条路！你去想办法，找一个熟悉鬼哭坳，或者至少熟悉那片区域边缘地带的向导，价钱不是问题，但要绝对可靠！”
“是！小人这就去办！”老西风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改变路线是绝密，林凡下令队伍在凉州再休整两日，对外宣称是侯爷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以此麻痹可能存在的眼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天上午，麻烦便主动找上门来了。
凉州长史**赵元楷**，带着几名属官，亲自来到了官驿，“探望”抱病休养的安乐侯。
赵元楷年纪不到四十，面皮白净，留着短须，眼神灵活，透着一股精明与倨傲。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寒暄不过几句，便话锋一转。
“听闻侯爷昨日受惊了？都是下官治下不严，竟让驿馆的牲畜冲撞了侯爷，实在是罪过。”赵元楷假惺惺地告罪，随即又道，“不过侯爷，这损坏驿馆器物，惊吓驼马，按《厩库律》和本地章程，是需要照价赔偿，并缴纳一定罚金的。您看……”
他终于图穷匕见，是来找茬兼敲竹杠的。显然，他背后之人授意他，要在林凡离开凉州前，尽量给他制造麻烦，摸清他的虚实，或者……激怒他。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几分“病容”，淡淡道：“哦？竟有此事？本侯昨日身体不适，一直在房中静养，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何事。是下面哪个不懂事的冲撞了驿馆？墨方，去查查。”
墨方会意，躬身道：“回侯爷，是朱管事……他见驿卒喂养骆驼辛苦，便想帮忙，谁知笨手笨脚，不慎弄坏了些东西，还惊了头驼。属下已训斥过他。”
“原来如此。”林凡“恍然”，对赵元楷道，“既是本侯属下之过，自当赔偿。赵长史核算一下，需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
赵元楷皮笑肉不笑地说：“侯爷爽快。损坏的木料、工费，加上头驼受惊可能影响后续服役的折价，还有罚金……共计**一百二十贯**。”
一百二十贯！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几根破木头，一头骆驼受点惊吓，哪里值这个数？
墨方脸色一沉，正要反驳，林凡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
“一百二十贯……不多。”林凡笑了笑，对侍立在一旁、因为被点名而惴惴不安的朱黑胖道，“黑胖，既然是你惹的祸，这钱，就由你来付给赵长史吧。”
“啊？俺……俺付？”朱黑胖傻眼了，他哪里有一百二十贯巨款？
“怎么？没钱？”林凡“讶异”道，“本侯记得，你不是有个宝贝算盘吗？拿出来，好好给赵长史算算账，看看咱们该赔多少，可不能让人家赵长史……吃了亏。”
朱黑胖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林凡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促狭，福至心灵，猛地明白了过来！
“哎！好嘞！东家！”他大声应道，立刻从后腰解下了他那把金光闪闪、掺了金蚕丝的“火浣无敌算盘”，哗啦一声，端在手中。
赵元楷和几个属官都被这造型奇特的算盘晃了一下眼，心中疑惑，这胖子拿个算盘出来作甚？
只见朱黑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洪亮：
“损坏普通木料三根，市价每根十文，共三十文！”
“惊吓头驼，补偿草料费，算它五十文！”
“驿卒精神损失费……呃，这个没有。”
“俺自个儿的精神损失费……算了，俺不要了。”
“罚金……按《厩库律》，损毁公物，价值不足一贯者，罚铜一斤！俺那点木头，连半贯都不值，撑死罚半斤铜钱！”
“半斤铜钱是多少来着？俺算算……哎，这珠子有点滑……”
他一边念叨，一边煞有介事地拨弄着算盘，那算盘珠子在他粗糙的手指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他那一本正经胡诌的表情，场面十分滑稽。
赵元楷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他哪里听不出来，这胖子是在故意耍宝，羞辱于他！他报出一百二十贯的天价，对方却用算盘给他算出了几十文钱的账！
“朱管事！”赵元楷忍着怒气，冷声道，“本官核算的数目，岂容你在此儿戏！”
朱黑胖抬起头，一脸“无辜”和“坚持原则”：“赵长史，俺东家说了，要好好算账，不能让你吃亏！俺这可都是按规矩算的！你看俺这算盘，可是掺了金丝……呃，是用了好木料做的，算得可准了！要不，俺再给您算一遍？”
说着，他又要低头去拨弄算盘。
“够了！”赵元楷气得差点吐血，猛地站起身。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林凡主仆，一个装病扮猪，一个插科打诨，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再待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强压下怒火，对林凡拱了拱手，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侯爷既然身体不适，下官就不多打扰了！赔偿之事……哼，就此作罢！但愿侯爷早日康复，西行……一路顺风！”
最后“一路顺风”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充满了威胁之意。说完，便带着属下，拂袖而去。
看着赵元楷怒气冲冲的背影，林凡脸上的“病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峭。
朱黑胖收起算盘，凑过来邀功：“东家，俺演得咋样？是不是把那鸟官气跑了？”
林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算你这次机灵。不过，你这算账的本事，还是跟你做菜的手艺差远了。”
朱黑胖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墨方走上前，忧心道：“侯爷，彻底得罪了赵元楷，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改变路线之事，必须更加隐秘。”
林凡点头：“我知道。通知下去，明晚子时，秘密出发。让老西风找的向导，直接到城外汇合。”
**赵元楷的刁难被朱黑胖用一把算盘滑稽地化解了，但谁都清楚，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小小涟漪。**
**凉州官驿的这场风波，彻底表明了凉州官场对林凡的敌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选择鬼哭坳这条未知的险路，是不得已而为之。前有诡异迷宫般的雅丹地貌，后有赵元楷乃至晋王的黑手，**
**林凡的敦煌之行，从离开凉州的这一刻起，便将踏入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未知之地。**
（第26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