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噼啪作响,映得胤禛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刘太医跪在地上,额头的冷汗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回爷,这水……确实干净得不像话,连半点杂质都没有,比御膳房用的山泉水还纯。”
胤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拿起一个装着井水的玉瓶,对着烛光仔细端详。水清澈得像不存在,瓶壁上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干净?”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冰碴,“干净的水能让草木疯长?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变得非同寻常?”
刘太医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爷,臣……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异样。只是这水喝着……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胤禛猛地将玉瓶顿在桌上,水花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竟带着丝奇异的暖意。他盯着那几滴水珠,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神清气爽?本王看,这是传说中的灵泉!”
“灵泉?”刘太医惊得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那不是志怪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胤禛没再理他,转身对苏培盛道:“传青隼,让他给本王盯死那口井!富察明玉什么时候去,去多久,做了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能漏!”他的声音带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还有,每日取水!用最干净的玉瓶,密封好送来!”
苏培盛连忙应下,看着主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炽热光芒,心头直发颤——四爷这是魔怔了,可这魔怔里,藏着股吓人的狠劲。
富察府的花园里,夜色像块厚重的黑布。
青隼伏在海棠树的阴影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口井,井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只睁着的眼睛。
这几日,他按四爷的吩咐,把明玉的行踪记了个详详细细:辰时三刻看井半柱香,未时在井边画花……可这些都太寻常,寻常得让他心里发慌。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白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花园。
是明玉。她穿着件白色的寝衣,头发散着,在月光下像个夜游的小仙子。她径直走到井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井沿。
青隼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屏住呼吸,看着明玉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像在做什么仪式。
忽然,井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像清晨的薄雾,缓缓缠上明玉的身子。那缕清冽的香气变得浓郁起来,像浸了蜜的兰草,顺着风飘进青隼的鼻腔,让他连日潜伏的疲惫一扫而空。
“灵泉……真的是灵泉……”青隼的手死死攥着树枝,指节泛白。他看着那些白气在明玉身边盘旋,像群温顺的小蛇,心中涌起股莫名的敬畏。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睡意的童音突然响起:“妹妹?”
青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见明轩揉着眼睛,穿着件红色的小寝衣,站在月洞门口,显然是醒来看不见妹妹,一路寻到了花园。
明玉猛地睁开眼,身边的白气像受惊的鸟,瞬间缩回井里。她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看着哥哥,小嘴里发出慌乱的鼻音:“哥哥……”
“你们怎么在这儿?”乳母王氏提着灯笼跑进来,看到井边的两个孩子,吓得魂都飞了,“大半夜的,这儿多危险!”她不由分说,一手抱起明轩,一手拉着明玉,匆匆往暖阁走。
青隼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敢大口喘气。他摸出腰间的玉瓶,趁着月色迅速舀了些井水,密封好藏进怀里。今夜的发现,足以让四爷疯狂。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已燃到了尽头。
胤禛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小巧的玉瓶:“爷,青隼送东西来了。”
胤禛猛地转过身,眼中的光芒亮得吓人:“拿来!”
玉瓶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瓶底沉着三滴晶莹的水珠,在烛光下亮得像碎钻。
“这是……”胤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隼说,这是昨夜小格格引动异象时,井里冒出的白气凝结的,只有三滴。”苏培盛的声音压得极低。
胤禛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落在白玉盏里。那水珠在盏中滚了滚,竟发出淡淡的荧光。他仰头一饮而尽。
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到小腹,像有股清泉在四肢百骸里流淌。连日来的疲惫消失了,头脑清明得像雨后的天空,连视物都比往日清晰了几分。
“好!好!”胤禛连道两声好,眼中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果然是神物!有了它……”他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看着瓶中剩下的两滴灵露,忽然想起青隼密报里的话——明轩撞见了明玉。那个和明玉一同长大的哥哥,会不会也沾了灵泉的灵气?
胤禛的眉头猛地蹙起。一个富察·明玉已经够让他费神了,若是再加个知情人……他的指尖在玉瓶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窗外的天色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书案上那半瓶灵露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富察府的暖阁里,明玉正坐在窗前发呆。她的目光落在花园的方向,小脸苍白。昨夜被哥哥撞见时,她分明感觉到井里的灵气乱了,像受惊的小鹿。
“小姐,发什么呆呢?”王氏端着早饭进来,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明玉摇摇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她不知道哥哥看到了多少,也不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眼睛有没有离开。她只知道,那口井里的秘密,绝不能被外人发现。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有种预感,平静的日子,可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