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内,气氛在默王妃那番不动声色却重若千钧的“阶级提醒”之后,悄然发生了转变。八阶法相薇楚箬收敛了之前的活泼跳脱,言谈间多了几分谨慎与恭敬,与默的对话也更多地围绕着仙境的奇闻异事、无关痛痒的琐碎话题展开,再不敢轻易触及任何敏感人物或事件。默则从容应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心思却有一半,始终系在怀中那被“水月镜花隐”完美隐藏的身影之上。
时间在看似轻松的闲聊中悄然流逝。茶已凉,香已尽。
就在薇楚箬觉得有些无趣,准备寻个由头告辞之时——
异变突生!
并非惊天动地的声响,也非狂暴的能量波动。
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牵动整个水玲珑宫本源法则的……“苏醒”的征兆。
一直依偎在默怀中、处于最深层次休憩状态的水清漓,那如同亘古玄冰般沉寂的气息,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龙,于深渊之底,缓缓睁开了眼睑。
这“动”,并非物理上的动作,而是他自身那浩瀚如星海的静水本源意识,从与天地同参的极静之中,开始缓缓“收束”、“回归”的迹象!是心神从大道深处,重新锚定于己身的玄妙过程!
几乎是在这丝征兆出现的刹那——
默的心神猛地一凛!狐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
他……要醒了!
这份欣喜,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但紧接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麻烦”感,也随之浮现。
因为……薇楚箬还在场!
这位以八卦闻名的八阶法相,虽然被自己用“阶级”敲打了一番,暂时安分了下来,但她人还没走!而且,以其对能量与气息的敏锐感知(尤其是对微生物、生命活性变化的超常直觉),水清漓这极其细微的“苏醒”征兆,极有可能……会被她察觉到!
若是让她发现,水清漓并非如自己所“暗示”的那般在别处静修或不在宫中,而是一直就在这水榭之内,甚至……是以一种如此“依赖”的姿态被自己拥在怀中休憩……
那后果……
默简直不敢想象!以薇楚箬那跳脱的性子和对“大新闻”的热衷,怕是下一秒,整个禁忌之地都会传遍“冷面水王子私下竟是粘人小娇夫”之类的离谱谣言了!
一想到水清漓可能因此冰封万里的脸色,默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然而,这股“麻烦”感,仅仅在她心中存在了一瞬,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全然的信任!
她相信水清漓!
相信这位与她心意相通、执掌静水本源的夫君,有能力处理好眼前的局面!
他既然选择在此刻苏醒,定然已感知到了外界的情况(薇楚箬的存在)。以他那冰封万古的心智与对力量的绝对掌控,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一定有他的办法!
这份信任,源于无数次并肩作战的默契,源于对他实力与智慧的了解,更源于……两人之间那超越言语的灵魂羁绊。
于是,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带着那副与薇楚箬闲谈的、恰到好处的浅笑,甚至还顺手为薇楚箬续了杯已经微凉的茶。但她的心神,却已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密切关注着怀中水清漓那细微的气息变化,以及……等待着他即将做出的反应。
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她产生“信任”与“期待”念头的瞬间,怀中那隐匿的身影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对她心念的无声回应?
下一刹那,令默都感到些许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水清漓那原本开始“活跃”、预示着即将苏醒的本源气息,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骤然……“平息”了下去!
不是强行压制,也不是重新沉眠,而是一种……更加精妙、更加高深的“融入”!
他仿佛将自己那即将复苏的“意识涟漪”,完美地、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了笼罩在他周身的、由默施展的“水月镜花隐”的仙法波动之中!更准确地说,是融入到了整个水玲珑宫无处不在的、浩瀚而沉静的“水之法则”背景波动里!
他的苏醒过程,没有引起任何额外的能量起伏,没有散发出任何独属于“水清漓”的、容易被察觉的“活性”气息。他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缕波纹,消弭于湖面。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悄无声息,浑然天成!
若非默与他气息相连,且“水月镜花隐”本就是她所施展,恐怕连她都无法准确判断出,水清漓此刻究竟是仍在沉睡,还是已然苏醒?
这种对自身力量与气息掌控到极致、与环境完美融合的境界,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果然,几乎在同一时间,正端起茶杯的薇楚箬,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之色。她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水元素的“律动”,但那股律动一闪而逝,瞬间便消散于无形,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她仔细感知了一下四周,除了默那平和的水之仙力与水玲珑宫固有的宁静水韵外,再无任何异常。
‘奇怪……是错觉吗?’ 薇楚箬心中嘀咕了一句,但见默神色如常,便也并未深究,只当是自己敏感了。
而此刻,隐身状态下的水清漓,已然彻底“苏醒”!
他的冰蓝色眼眸,在无人可见的虚空中,缓缓睁开。眸中一片清明深邃,倒映着外界的光影,却无波无澜。他显然在苏醒的瞬间,便已通过默的气息与周遭环境,完全掌握了当前的情况。
他没有立刻“现身”,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维持着“依偎”在默怀中的姿态。
但默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的肌肉不再是完全放松的状态,而是处于一种极其内敛的、随时可以爆发出惊天力量的“静待”状态。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网络,悄然笼罩着整个水榭,掌控着一切细微的变化。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最合适的、可以“自然”现身、或者让薇楚箬“自然”离开的时机。
这份沉着、冷静与默契,让默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难以言喻的骄傲!
看!这就是她的夫君!
根本无需她多言,甚至无需任何交流,他便能以最完美的方式,化解潜在的尴尬与麻烦!
她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默的嘴角,那抹原本公式化的浅笑,不由得加深了几分,染上了一丝真实的、带着甜蜜与安心的意味。她甚至故意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怀中的“隐形人”靠得更舒服些。
而水清漓,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那隐匿的气息中,传递出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纵容”的波动。
水榭内,表面依旧是其乐融融(单方面)的姐妹闲谈。
但水面之下,却是一场无声的、充满信任与默契的完美配合。
薇楚箬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默王妃今天的笑容,好像……格外明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