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那处开满奇花异草的回廊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颜爵瘫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在膝盖之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在寂静的回廊中显得格外刺耳。《天另一侧》那如同泣血般的歌词,像一把把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与自欺,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自卑与绝望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天另一侧”、“过路的人”、“故事的残破”……这些字眼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与自我否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那片名为“冰璃雪”的无垠荒漠中,永远孤独跋涉、却永远看不到绿洲的绝望未来。
苏皖沫看着颜爵那副彻底崩溃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攥着默的衣袖,眼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她原本只是想“加把火”,激励一下颜爵,没想到这“火”加得太猛,直接把狐狸给烧崩溃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默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的颜爵。她心中并无多少愧疚,更多的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以及一丝“破而后立”的期待。有些脓疮,不彻底挤破,永远无法愈合。颜爵若不能正视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他永远也无法真正迈出那一步。
然而,看着颜爵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绝望姿态,苏皖沫终究是心软了。她咬了咬嘴唇,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挽回一下局面,至少……不能让颜爵真的就此一蹶不振啊!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首歌!一首意境与《天另一侧》的绝望截然不同,带着惋惜、劝诫与一丝希望意味的歌!或许……可以用这首歌来“中和”一下刚才那剂“猛药”的副作用?
她连忙拉了拉默的胳膊,用带着急切和恳求的语气,小声说道:“姐姐!姐姐!快!再唱一首!唱那首《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快!不然颜爵哥哥真要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这首歌她也有印象。歌词用“山茶花”与“白玫瑰”两种花语截然不同的花卉作比,讲述了一种因“不理解”和“不同频”而导致的遗憾与错过,意境虽然伤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惋惜的劝慰,提醒人们珍惜眼前,莫要因“读不懂”而辜负了真心。
用这首歌来点醒此刻陷入“自我解读式悲壮”的颜爵,确实再合适不过了!是在告诉他:你的痛苦,或许并非因为“天堑难越”,而是因为你从未真正尝试去“读懂”对方!你沉浸在自己的“山茶花”世界里自怨自艾,可曾真正去看过对方那朵“白玫瑰”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好!”默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她再次运起仙力,清越空灵的歌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歌声中的悲戚与绝望被一种带着淡淡忧伤与谆谆告诫的温情所取代:
“有一个善良纯洁的女孩
在下雪的冬天划亮了火柴
手捧温暖的光向你走来
你怎能轻视她对你的爱
(山茶花花语)……”
歌声响起的第一句,就如同春风拂过冰面,带来了一丝不同于之前的暖意与……质问!一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山茶花,花语:理想的爱、谦让、谨慎),在寒冷的冬天(象征冰璃雪的清冷环境)主动靠近,你怎能轻视这份心意?
瘫坐在地的颜爵,呜咽声猛地一滞!他僵硬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的脸,茫然地看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默的歌声继续,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有一个天真浪漫的男孩
声音发出在不同的时代
我足与你相配 的告白
(白玫瑰花语)……”
天真浪漫的男孩(白玫瑰,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天真、纯洁、尊敬)?这似乎是在指……他自己?声音在不同时代?是指他那些不合时宜的追求方式吗?那句“我足与你相配”的告白,此刻听来,竟带着一丝讽刺……
然后,副歌部分响起,点明了主题:
“山茶花 读不懂白玫瑰
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你羡慕我孤独的纯粹
我羡慕你总会有人陪……”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这句歌词,如同惊雷,在颜爵混沌的脑海中炸响!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这是地理的隔阂,更是心灵与理解的鸿沟!他(山茶花)羡慕冰璃雪(白玫瑰)孤独的纯粹,而冰璃雪……会羡慕他“总会有人陪”吗?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沉浸在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可曾真正尝试去理解过冰璃雪那颗冰封之心的孤独与……或许,对温暖的渴望?
歌声婉转,带着深深的遗憾:
“山茶花 读不懂白玫瑰
遗憾的花不能一起枯萎
只想疲惫时有你依偎
从此再也不怕夜的黑……”
遗憾的花不能一起枯萎!只想疲惫时有你依偎!这朴素的愿望,道出了多少错过背后的心酸!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读不懂”!因为隔阂!因为未能真正走进对方的内心!
默将第二段主歌再次唱出,强化了意象,然后重复副歌,将那种因“不理解”而导致的遗憾与劝诫,深深地烙印在听者心中。
“山茶花 读不懂白玫瑰
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你羡慕我孤独的纯粹
我羡慕你总会有人陪
山茶花 读不懂白玫瑰
遗憾的花不能一起枯萎
只想疲惫时有你依偎
从此再也不怕夜的黑……”
歌声落下,余韵袅袅。
回廊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刚才那绝望的死寂不同,多了一种……沉思的、带着淡淡忧伤与醒悟的氛围。
颜爵依旧瘫坐在地上,但脸上的绝望与崩溃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茫然、震撼与……反思。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
北山的风……吹不到南山尾……
他羡慕她的纯粹,她可会羡慕他的陪伴?
他一直以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身份、是力量、是那万载玄冰般的性格……
可或许……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从未真正尝试过去“读懂”她?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送画、写诗)去表达,却从未想过,这是否是她能“读懂”、愿意接受的“语言”?
他就像那北山的山茶花,自顾自地绽放,却怪南山的白玫瑰不解风情?
“遗憾的花不能一起枯萎……”这句歌词,像一根针,刺得他心脏微微抽痛。他想要的是“一起枯萎”的永恒,还是……仅仅“疲惫时依偎”的温暖?他似乎……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又太简单了?
苏皖沫紧张地看着颜爵的表情变化,见他似乎从那种彻底的崩溃中缓过神来,开始陷入思考,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小声对默说:“姐姐,这歌……好像有点用?”
默点了点头,看着颜爵那副失魂落魄却又带着思索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这剂“解药”算是送出去了,能不能消化吸收,就看这只狐狸自己的造化了。
她拉着苏皖沫,没有再打扰颜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廊。
留下颜爵一人,独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耳边反复回响着《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的旋律与歌词,心中翻江倒海。
是继续沉溺在《天另一侧》的绝望中自暴自弃?
还是……尝试着,放下“山茶花”的骄傲与固执,真正去“读懂”那朵“白玫瑰”的花语?
这一次,没有歌声再给他答案。
答案,需要他自己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