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关于“风平浪静”与“逆流而上”的深刻探讨余韵尚在,苏皖沫和舒言正沉浸在姐姐那番充满智慧与力量的教诲中,心中激荡着对未来的思考与决心。默则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狡黠的模样,靠在水清漓怀中,仿佛刚才那个语重心长的“人生导师”只是昙花一现。
然而,苏皖沫那颗充满好奇与“八卦之魂”的心,却并未完全平静下来。她眼珠转了转,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颜爵司仪那边,不知道被《光年之外》“刺激”之后,有什么新动静没有?会不会已经采取行动了?还是……依旧在画室里对着“小A”抓耳挠腮?
“姐姐,”她拉了拉默的衣袖,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我们去灵犀阁逛逛吧?顺便……看看颜爵司仪怎么样了?我有点好奇他听完歌后的反应诶!”
默挑了挑眉,狐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自然明白妹妹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心思。不过,她自己也确实有点好奇,那只蠢狐狸被“点醒”之后,是会立刻“逆流而上”,还是继续在岸边“望洋兴叹”?
“好啊,”默爽快地答应,从水清漓怀中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正好我也活动活动。清漓,你要一起去吗?”她转头看向水清漓。
水清漓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眼眸,目光平静无波,微微摇了摇头。灵犀阁的琐事,他向来懒得参与。
“那好吧,我和小沫去去就回。”默也不强求,笑嘻嘻地在水清漓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拉着苏皖沫,周身水光一闪,便消失在了水玲珑宫。
…………
灵犀阁范围广阔,宫殿群落错落有致。默和苏皖沫并未直接去颜爵的画室,而是先在不远处一座开满奇花异草的回廊中显出身形,打算先观察一下情况。
然而,她们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隐匿气息,就听到从不远处颜爵画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充满沮丧、懊恼、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哀嚎:
“哎哟!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人在给我灌输什么特别沉重的‘心灵鸡汤’?而且这鸡汤……后劲还挺大?!”
正是颜爵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我好像悟了但又没完全悟”、“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做不到”的纠结与痛苦!
苏皖沫和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笑意。看来,《光年之外》的“刺激”是到位了,但效果嘛……似乎有点“消化不良”?
苏皖沫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她拉了拉默的手,压低声音道:“姐姐!颜爵哥哥说‘后劲大’?这才哪到哪啊!看来‘鸡汤’的火候还不够!得再来一剂‘猛药’!”
默立刻会意,狐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哦?什么猛药?”
苏皖沫凑到默耳边,小声而快速地说道:“《天另一侧》!那首歌!歌词特别……嗯……‘应景’!特别能表达那种求而不得、咫尺天涯的感觉!正好给现在这种状态下的颜爵哥哥‘加把火’!”
《天另一侧》?默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歌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首歌的意境,那种孤独、错过、思念成疾、仿佛永远隔着一道天堑的绝望感……简直是为此刻的颜爵量身定做的!比《光年之外》那种鼓励“疯狂”的调调,更能精准打击他现在这种“想前进又不敢、停留在原地又痛苦”的纠结心态!
“好主意!”默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看我的”的自信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就站在回廊之中,面向颜爵画室的方向,运起仙力,开口便唱!她的声音空灵婉转,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忧伤与寂寥,瞬间在灵犀阁这片空间弥漫开来:
“天上的星河
地上的灯火
闪或不闪烁
都是你轮廓……”
开篇几句,意境悠远而孤独。将对方的身影比作无处不在的星河灯火,凸显出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求之不得的怅惘。
画室内的颜爵,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为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心灵鸡汤后劲”而烦恼,突然听到这穿透力极强的歌声,整个人猛地一僵!这声音……是默王妃?!这歌词……!
“风中的云朵
雨中的花朵
漂或不漂泊
都只是过客……”
“过客”二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颜爵的心房!难道……在璃雪心中,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吗?!
歌声继续,带着令人心碎的凄美:
“风走了 雨停了 人散了
谁记得我 谁忘了我 谁爱过我
云散落 花飘落 泪滑落
你说爱我 却又放我 天另一侧……”
“天另一侧”!
这个词组出现的瞬间,颜爵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天另一侧……天另一侧!这不正是他和璃雪之间那看似咫尺、实则天涯的距离吗?!那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那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思念的沼泽
回忆的长河
诱我去跋涉
却将我吞没……”
颜爵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些年来,一次次被思念引诱着靠近,却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吞没”的场景!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拉住我 呼唤我 救救我
别让我 跌入了 深暮色
花已落 梦已破 都错过
要什么 求什么 都不得……”
歌声如同泣血的哀求,将那种深陷绝望、渴望救赎却又无人应答的痛苦,渲染得淋漓尽致。颜爵死死地捂住胸口,感觉心脏一阵阵抽痛!花已落,梦已破,都错过……要什么,求什么,都不得……这简直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副歌部分,旋律拔高,将那种绝望中的挣扎与无力的叩问推向高潮:
“湍急的河 这孤舟要怎么涉过
(湍急的河 要怎么涉过)
无垠荒漠 要怎么能开出花朵
(无垠荒漠 能开出花朵)
过路的人 在哪天可以再见呢
(过路的人 可以再见呢)
我要如何圆一个故事的残破
(我要圆个故事的残破)”
湍急的河!无垠荒漠!过路的人!故事的残破!
每一个意象,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颜爵的心上!他感觉自己就是那艘在湍急河流中即将倾覆的孤舟!就是那片永远开不出花朵的无垠荒漠!他就是那个……可能永远只是“过路”的人!而他和璃雪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是残破的吗?!
“拉住我 呼唤我 救救我
别让我 跌入了 深暮色
花已落 梦已破 都错过
要什么 求什么 都不得
过路的人
可以再见呢……”
最后一句“过路的人,可以再见呢”,歌声渐渐低落,带着无尽的渺茫与怅惘,消散在空气中,留下满地的悲伤与寂寥。
一曲终了。
回廊内外,一片死寂。
苏皖沫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画室方向。就连始作俑者默,唱完后也微微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歌……杀伤力好像有点大?
“哐当!”
画室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撞开!
颜爵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头发凌乱,衣袍上甚至还沾着未干的颜料,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他踉跄着跑到回廊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默和苏皖沫。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默,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天……另一侧……过路的人……故事的……残破……”
他重复着歌词中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中,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显然,《天另一侧》这首歌,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脆弱、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角落!将他所有的自卑、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无力感,血淋淋地剖开,摊在了阳光之下!
苏皖沫看着颜爵那副彻底崩溃的模样,吓得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安。她是不是……玩过头了?
默也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她走到颜爵身边,蹲下身,并没有安慰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听见了吗?这就是你心里一直在想,却不敢承认的声音。”
“天另一侧,看似遥远,但如果你连涉过湍急河流的勇气都没有,那它就永远是另一侧。”
“过路的人,还是停留的人,选择权,从来不在别人手里。”
说完,她站起身,不再看瘫坐在地的颜爵,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苏皖沫,转身离开了回廊。
有些坎,必须自己迈过去。
有些痛,必须自己承受住。
是彻底沉沦,还是破而后立?
这只蠢狐狸……需要一点时间,独自面对他的“天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