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那片刚刚经历了小型雪崩洗礼、重归死寂的雪山脚下。寒风卷着雪粉,呼啸着掠过被厚厚积雪掩埋的山谷,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寒意与劫后余生的凛冽。颜爵呆立在原地,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明悟。苏皖沫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呐喊,以及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雪崩之威,如同最生动的影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将他之前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错误的认知,彻底碾碎、重塑!
“安静”二字,不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而是化作了眼前这片被冰雪无情吞噬的山谷,化作了冰璃雪那双冰冷眼眸背后可能引发的、毁灭性的“雪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刻骨铭心地理解了,对待冰璃雪那样的存在,喧哗与躁动是何等的愚蠢与致命!
苏皖沫看着颜爵那副失魂落魄却又眼神清明的模样,心中暗暗点头。看来这次“实地教学”的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这家伙,总算开窍了!她拍了拍手,正准备说点什么总结陈词,顺便再敲打他几句——
突然!
她胸前那枚水滴形状的蓝色吊坠,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起来!紧接着,一道极其柔和、却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小沫。”
声音清越、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淡淡的责备。
是默姐姐的声音!
苏皖沫浑身一僵,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她差点忘了!她脖子上还挂着姐姐给的“实时监控”呢!刚才那番“作死”行为,肯定被姐姐“看”得一清二楚了!
“姐……姐姐?”苏皖沫在心里弱弱地回应,带着点心虚。
“嗯。”默的意念传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做的不错。”
“啊?”苏皖沫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姐姐这是在……夸她?不是要骂她?
“颜爵那个榆木疙瘩,”默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光靠嘴皮子说,他怕是左耳进右耳出。你让他亲眼见识一下‘雪崩’的厉害,这法子……简单粗暴,但有效。”
苏皖沫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邀功:“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的主意!我这叫‘实践出真知’!让他长长记性!”
“不过——”默的意念陡然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下次,不必做这么危险的事。”
“危险?”苏皖沫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在心里反驳,“有什么危险的?我不是有姐姐你给的护身符嘛!区区雪崩,小意思啦!”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温热的吊坠,底气十足。
“胡闹!”默的意念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赞同,“护身符是给你保命用的,不是让你拿去‘玩’的!”
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姐姐特有的担忧:“雪崩是天威!岂是儿戏?!万一……我是说万一!护身符的能量调动稍有延迟,或者雪崩的规模远超预期,你怎么办?!”
“人类世界的自然之力,有时比仙术更不可预测!你才多大点修为?就敢去挑衅雪山?!”默的意念中透出后怕,“刚才那雪浪扑过来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苏皖沫被姐姐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说得哑口无言,刚刚那点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知后觉的……心虚。是啊,她刚才光顾着“教学效果”了,好像……是有点……太莽撞了?万一……护身符没来得及启动呢?那她岂不是……
想到这里,苏皖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微微发白。
默感受到妹妹的情绪变化,意念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小沫,姐姐知道你是好心,想帮颜爵,也想帮璃雪姐姐。但凡事要量力而行,安全第一!”
“你想让颜爵明白‘安静’的道理,方法有很多,何必非要亲身犯险?”默的意念中带着一丝无奈,“你可以带他去看纪录片,可以去模拟体验馆,甚至……你可以让清漓用静水湖的水幕给他放一段雪崩的影像!哪种不比你自己冲上去喊一嗓子安全?!”
苏皖沫:“……” (内心:对哦!还可以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完了,智商被姐姐碾压了!)
“这次就算了,好在有惊无险。”默的意念最后叮嘱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有?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让清漓收回你的护身符!看你还能不能这么蹦跶!”
“听到了听到了!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苏皖沫赶紧在心里认错,态度无比诚恳。失去护身符?那可比雪崩可怕多了!
“嗯,知道错就好。”默的意念似乎满意了,最后补充了一句,“颜爵那边……看来是听进去了。你做得……确实不错。早点回家,别在外面晃悠了。”
说完,胸口的吊坠温度恢复了正常,脑海中那清晰的意念联系也悄然中断。
苏皖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被姐姐“远程教育”了一番,她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冒险。还好有姐姐的护身符,也还好……姐姐没有真的生气。
她抬起头,看向还沉浸在震撼中的颜爵,轻轻咳嗽了一声。
颜爵被她的咳嗽声惊醒,茫然地看向她。
苏皖沫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之前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她走到颜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才够到),老气横秋地说:
“喂!颜爵!刚才……我姐姐传话过来了。”
颜爵浑身一凛!水王妃?!他紧张地看着苏皖沫。
“姐姐夸我做得不错。”苏皖沫扬起下巴,有点小得意,但随即又板起脸,“不过也批评我了,说我太冒险,下次不许这样了。”
颜爵闻言,心中更是复杂。连水王妃都觉得冒险……那他之前那些行为,在璃雪仙子眼中,岂不是……比作死还作死?!
“所以啊,”苏皖沫总结道,“道理你已经懂了,代价你也看到了。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吧?”
颜爵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我明白了!小沫姑娘,今日……多谢了!”这声道谢,真心实意。若非苏皖沫这番“破而后立”的震撼教育,他恐怕还在死胡同里打转。
“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苏皖沫摆摆手,“走吧!打车回家!冻死我了!”
她转身朝着来路走去,脚步轻快。颜爵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冰雪埋葬的山谷,将“安静”二字牢牢刻在心里,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很沉默。颜爵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心中思绪万千。苏皖沫则靠着车窗,回味着姐姐刚才的叮嘱,心里暖洋洋的。
静水湖,水玲珑宫。
默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怎么了?”身旁,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睁,淡漠地问道。
“没什么,”默靠回他怀里,笑道,“就是小沫那个丫头,又皮痒了!居然敢跑去引发雪崩给颜爵‘上课’!真是……胆大包天!”
水清漓冰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并未言语。
“不过……”默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效果好像还不错?颜爵那家伙,这次应该是真长记性了。”
水清漓阖上眼眸,算是默认。
默笑了笑,不再多想。妹妹虽然调皮,但心地是好的,而且……有她和清漓在,总能护她周全。
只是,这“安静陪伴”之路,对颜爵而言,恐怕……才是真正漫长考验的开始吧?
雪山之戒,静水之眼。一场关于“爱”的修行,以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远在冰雪偏殿的冰璃雪,对此……仍一无所知。或许,不知,才是最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