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的气氛依旧笼罩着南军中军大帐,即便夜幕已然降临,火盆中的烈焰噼啪作响,将帐内众人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赵信高踞主位,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帐下肃立的南军各级将领。他带来的黑龙军将领依旧如标枪般立于左侧,而右侧的南军将领们,则大多低垂着头,气氛压抑。
“虎符,本将已代陛下收回。”
赵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皆是陛下的臣子,大秦的将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臣子本分。南越偏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望诸位时刻谨记,尔等手中兵权,身上甲胄,所效忠者,唯有咸阳宫中的皇帝陛下,唯有我大秦帝国!”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客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敲打。
以他忠武侯、上将军的身份地位,训诫这些南军将领,无人敢言逾越。即便是身处这数十万南军大营的核心,他的威严也足以震慑全场。不少南军将领感受到那无形的压力,将头垂得更低,齐声应道:“谨遵上将军教诲,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大秦!”
赵信微微颔首,对这番表态还算满意。他随即宣布了第二项命令:“为锤炼将士,交流战法,陛下有旨,即日起,南军中将抽调一半将领,前往上郡,归于蒙恬将军麾下任职。同时,亦会有一批北军精锐将领南下,接替诸位职司。”
此令一出,帐中泛起些许细微的骚动,但并未出现明显的抵触情绪。
这项政策,是赵信来之前与始皇帝嬴政商议好的既定方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南军因长期驻扎一地,形成难以掌控的本地派系。引入北军将领,形成制衡,并且这种轮换并非永久,每隔数年便会进行一次,确保军队始终在中央的掌控之下。
南军将领们对此似乎并无太大意见,他们对皇帝天然的敬畏和忠诚,在此刻压过了可能存在的些许不安。即便是先前被认为是赵佗心腹的几人,也并未出言反对。
这一点,让赵信心中稍安——他最担心的,便是南军只知赵佗,不知皇帝。现在看来,大秦的律法和皇帝的威严,在南军心中依旧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夜色渐深,南军大营逐渐安静下来,唯有巡逻队走过的脚步声和刁斗声偶尔响起。中军大帐依旧亮着灯火,从外面看去,帐幕上投射出一个独坐饮酒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周围的守卫似乎也比平日稀疏了不少。
漆黑的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几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中军大营区域。他们身手矫健,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士兵,最终汇聚在中军大帐之外。
为首一人,摘下蒙面黑巾,赫然正是白日里被夺去虎符、看似儒雅的赵佗!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谦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与决绝。
他仔细观察着帐外稀疏的守卫,以及帐内那独自饮酒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传闻这赵信乃大秦第一猛将,用兵如神,如今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刚刚夺权,便如此托大,防御松懈至此,真是天助我也!今夜,便叫他来得去不得!”
帐内,赵信独自坐在案前,案上摆放着酒壶和酒爵,但他眼神清明,毫无醉意。
大帐外的异动自然被他察觉,他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心中冷笑:“赵佗啊赵佗,本将看你白日里那不甘心的模样,就知你未必肯乖乖就范。若你老老实实回咸阳,念在你昔日之功,陛下或可留你一命,闲置也罢。可惜,本将给你活路,你偏要自寻死路。”
他特意撤走了部分明哨守卫,营造出松懈的假象,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这条潜藏的毒蛇是否会按捺不住,反噬一口。如今,鱼儿果然上钩了。没有确凿的谋反证据,直接将赵佗押回咸阳,最多也就是罢官闲置,难以根除后患。但现在,他主动跳出来行刺钦差、上将军,那就是铁证如山的谋逆大罪!赵信动手铲除他,即便是始皇帝,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杀!”
赵佗不再犹豫,低喝一声,猛地掀开帐帘,率领数百名精心挑选的死士,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中军大帐!
帐内,赵信依旧安坐,仿佛对眼前的刀光剑影视而不见,只是抬眼看向为首的赵佗,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赵佗,你果然来了。本将等你,很久了。”
赵佗见赵信如此镇定,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厉声道:“赵信!你断我根基,夺我权柄,逼人太甚!我苦心经营南越多年,方有今日局面,岂能毁于你手?!只要杀了你,群龙无首,这南军大营,仍旧是我的天下!”
“愚蠢。”
赵信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掌声刚落,帐幕四周骤然被撕裂!无数手持强弓劲弩、刀剑出鞘的黑龙军锐士,如同从地底冒出般,将整个中军大帐围得水泄不通,锋利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对准了帐内的赵佗及其党羽。
与此同时,大帐侧后方,一群南军高级将领在黑龙军士卒的“护卫”下走了出来,他们正是傍晚被赵信“请”来,名为商议军务,实则是来看戏的。
一名资历颇老的南军副将指着赵佗,气得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怒吼:“赵佗!你……你竟真的敢行刺上将军!你这是谋反!大逆不道!我等真是瞎了眼,往日竟尊你为首!”
赵佗面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伏兵,以及那些昔日部下或愤怒或鄙夷的目光,心知已堕入彀中,大势已去。
他仰天长叹,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若能再给我十年光阴,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如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稳坐如山的赵信,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的火焰:“赵信!你被誉为秦国第一武将,传言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我赵佗败局已定,无话可说!你可敢与我单独厮杀一场?!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看看你这第一武将,是否名副其实!”
周围将领闻言,纷纷怒斥:“逆贼!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上将军万金之躯,岂是你这反贼能挑战的?”
“末将请命,愿替上将军斩此逆贼,将其剁成肉泥!”
赵信缓缓站起身,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他打量着状若疯狂的赵佗,嘴角泛起一丝带着轻蔑的欣赏:“倒还有几分胆气。本将便给你这个机会。不过……”
他目光扫过赵佗身后那几百名面露凶光的死士。
“你一个人,恐怕不够本将活动筋骨。你们,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无论是南军将领还是黑龙军士卒,甚至包括赵佗及其死士,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单挑赵佗以及他麾下数百名精锐死士?!
“狂妄!”
赵佗气得险些吐血,这简直是将他们视若无物,当做泥捏纸糊的一般!
“杀!给我杀了他!”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单打独斗的荣耀,挥舞着长剑,指挥着数百死士,如同疯狂的狼群,向着赵信猛扑过去!
面对汹涌而来的人潮,赵信眼神一厉,猛地一脚踢翻身前的案几,同时反手拿起立于身旁的青龙偃月刀,刀光如匹练般乍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劈、砍、扫、撩、斩……每一个动作都简洁、高效,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刀光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那些赵佗精心培养的死士,在他面前如同麦秆般不堪一击,竟无一人能近他周身三尺之内!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赵信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刀势沉猛如雷霆。他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血腥的舞蹈,一场属于战神的杀戮盛宴!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厮杀声戛然而止。
中军大帐内外的空地上,已然化作一片修罗场。数百名死士,无一站立,尽数伏诛,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涓涓细流。
唯有赵信,依旧傲然挺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他身上的玄甲沾染了敌人的鲜血,顺着甲叶滴滴答答地落下。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锋上的血槽已被染成暗红色,粘稠的血液正顺着冰冷的刀尖,一滴滴砸落在地。
他微微喘息着,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夜空中清晰可见,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围观这一幕的南军将领,无不骇得面色发白,倒吸一口冷气,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砍人如同砍瓜切菜!这……这就是大秦第一武将的实力?!这简直非人力所能及,如同传说中的鬼神降世!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相信,那些关于赵信深入漠北草原、于万军之中斩首匈奴单于冒顿的传奇战绩,绝非虚言!眼见为实,这冲击力太过震撼!
而一旁的黑龙军将领们,则是个个激动得面色潮红,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狂热与自豪。这就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将!这就是大秦的战神!
赵信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目光落在被眼前景象惊得呆若木鸡、旋即被几名如狼似虎的黑龙军士卒按倒在地的赵佗身上。
“逆贼赵佗,谋刺钦差,罪证确凿,就地正法!”
赵信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刀光一闪,赵佗满腔的野心与不甘,随着飞起的头颅,彻底烟消云散。
“将赵佗首级以石灰腌渍,快马送往咸阳,呈报陛下。”
赵信下令道,随即目光转向南军将领中一位名叫李毅的桂林郡都尉,“李毅!”
“末将在!”
李毅强压心中的激动,快步出列。
“即日起,由你暂代南军主将一职,稳定军心,处理善后。”
“末将遵命!定不负上将军重托!”
李毅声音都有些颤抖。暂代主将!这哪怕只是临时的,也是一份极其耀眼的履历,对他未来的升迁有着巨大的好处!
赵信最后环视众将,声音再次变得冷硬:“抽调前往上郡的将领名单,明日拂晓前会送达各营。两日之内,必须集结出发,不得有误!凡延误者,无论缘由,军法从事,杀无赦!”
“末将遵旨!”
所有将领,无论南军北军,皆躬身领命,声音前所未有的整齐与敬畏。
这一夜,赵信以雷霆手段,彻底肃清了南越的隐患,用鲜血和绝对的实力,将皇帝的威严,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南军将士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