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的脸上，那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林风，等着看这个狂妄的外乡人，如何在他精心准备的难题面前，露出窘迫、慌乱、甚至恼羞成怒的表情。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风在神里绫华面前丢尽脸面，看到柊慎介大人听到消息后赞许的目光！
然而……
林风只是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三秒钟。
然后，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是尴尬，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像是在看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充满了纯粹玩味的笑容。
松平的心头，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你问我？”
林风慢悠悠地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太没意思了。”
他摇了摇头，仿佛松平提出的那个刁钻问题，是多么的无聊透顶。
“不如……”
林风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我来问你吧。”
嗡——
一声轻微的、只有林风能听见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在木漏茶室那古朴雅致的空间中央，一个大约半人高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透明屏幕，凭空浮现出来！
屏幕出现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让除了荧和派蒙之外的所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神里绫华那双刚刚恢复平静的眼眸中，再次掀起了波澜。她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光幕，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折扇。
托马更是惊得差点跳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手段！
松平和他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以为这是什么妖术！
但屏幕没有攻击任何人，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上面开始浮现出一行行清晰的黑字。
林风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在安静的茶室里响起：
“请问——”
他的目光转向松平，嘴角勾起。
“在稻妻幕府早期，‘御前茶会’的‘无言之礼’中……”
他每念出一个词，光幕上的文字就同步显现出来。
“当主客用茶筅，在茶汤中画出‘卍’字暗纹时……”
“作为回礼，宾客应在第几息之内……”
“用怀纸以何种角度……”
“轻拭碗沿……”
“以示‘已领会将军深意’？”
最后一个问号落下。
整个木漏茶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松平脸上的得意、倨傲、算计，在这一瞬间，如同被冻结的冰面，寸寸碎裂！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死死地盯着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幕，看着上面那每一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如同天书般的问题，大脑一片空白。
卍……卍字暗纹？
无言之礼？
第几息？怀纸角度？将军深意？
这……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他松平次郎，自诩在稻妻茶道上浸淫多年，熟读各种典籍，可……可这问题，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回答了！
别说他了，就连一直端坐在那里，自认对稻妻古礼、茶道渊源了解颇深的神里绫华，在看到这个问题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和茫然。
御前茶会？无言之礼？卍字暗纹？
这些词汇，她只在家族最古老、最晦涩、几乎被当成传说来记载的秘录残篇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提及！
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甚至更久远的年代，只有最核心的幕府重臣才有资格参与的、象征着最高荣耀的仪式！
其中的具体细节，早已淹没在历史尘埃中，成为无人知晓的绝响！
这……这个男人……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怎么可能问出这种问题？！
绫华下意识地看向林风，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松平的脸，在短短几息之间，从煞白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涨成了猪肝色！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滚滚而下，迅速浸湿了他那身崭新的勘定奉行官服。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辩解，想质疑，想怒斥林风是在胡编乱造！
可那悬浮在空中的光幕，那清晰无比的问题，以及神里绫华那震惊的表情，都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噗！”
宵宫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赶紧捂住嘴，但那双大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让你拽！让你装！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派蒙更是飞到了光幕前面，好奇地用小手指戳了戳那半透明的屏幕，然后对着松平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答不出来了吧？脸都憋成酱猪蹄了！比太郎丸偷吃的酱肉还要红！”
松平身后的两个跟班，此刻也是面无人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看着自家老大那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模样，感觉天都要塌了。
林风仿佛没看到松平的窘态，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神里绫华之前泡的、被松平称为“简陋”的茶，送到嘴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然后，他放下茶杯，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的青瓷茶碗边缘，轻轻一点。
动作随意，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答案是……”
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三息之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松平那张快要滴出血来的脸，继续道。
“以菱形对角折叠怀纸。”
“呈三十度角……”
“轻拭碗沿。”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但最后那句话，却如同惊雷炸响！
“因为这代表着向雷神起誓——”
“‘忠诚如刀，永不偏移’！”
轰！！！
松平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忠诚如刀，永不偏移！
这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
身为勘定奉行官员，却连幕府最古老、象征忠诚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这要是传出去……这要是传到那位以“维护幕府威严”为己任、铁面无私的九条裟罗大将耳朵里……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啪嗒！”
一声轻微的声响。
一枚小小的、雕刻着柊家家纹的玉牌，从松平因为过度惊恐而颤抖的袖口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是柊慎介给他的信物，让他来“刁难”林风的凭证。
此刻，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魂飞魄散！
林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枚玉牌，然后落在了松平那张已经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
他的笑容，变得玩味而冰冷。
“身为勘定奉行笔头吏……”
“连幕府最根本的礼法都忘了。”
林风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松平的耳膜。
“你说……”
“这要是让九条大将知道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松平眼中那极致的恐惧。
“算不算……”
“‘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