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医生。”
“在我看来，你们一个‘热症’上头，一个‘寒症’入骨，都是病人。”
当苏晨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通过“神农”号的公共频道，响彻整个“世界树”星域时，时间为之一滞。
无论是即将开火的“净化者”，还是正在释放瘟疫的“播种者”，都因为这番话而陷入了短暂的错愕。
一个低等的、混乱的、以碳基为基础的血肉生命，在两位银河系最古老的创始人面前，宣称要给他们“看病”？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狂妄！
“审判官”那冰封亿万年的意念，第一个从错愕中反应过来，随即转化为纯粹的蔑视。
“混沌的生物，只会说出混沌的疯话。”
他不再理会那个旁观的“播种者”，那道如同系统指令般冰冷的意念，直接在整个“净化者”舰队的意识网络中下达了最终判决。
“目标，外来舰队旗舰‘神农’号。”
“将噪音的源头，彻底抹除。”
嗡——
数千艘通体银白的战舰，如同一个被启动的完美机械，动作整齐划一到了极致。
所有的主炮炮口，在同一毫秒内完成了转向、锁定、充能。
那足以将一颗恒星都彻底“格式化”的恐怖能量，不再分散，而是全部聚焦于那艘孤零零的、通体温润如玉的“神农”号上。
“世界引擎”的舰桥上，医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失声喊道：“不好！他们要集火！”
然而，面对这足以湮灭一切的攻击，“神农”号不闪不避。
舰长席上，苏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个拒绝治疗的顽固病人。
“看来，在吃药之前，得先让你看懂自己的病历。”
话音未落，苏晨的神识猛然外放。
下一秒，一幅比星图更加恢弘、更加复杂的巨大全息影像，以“神农”号为中心，朝着整个星域悍然展开！
那是一幅由无数金色光线构成的立体网络图。
每一艘“进化者”战舰，都在图中变成了一个发光的节点。而连接着这些节点的，是密密麻麻、如同人体经络般的能量流转通路。
这，赫然是“净化者”舰队整体的能量循环“经络图”！
苏晨，竟然在开战的瞬间，用他那匪夷所思的“望气术”，将一支顶级舰队的能量运转模式，给洞悉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再次响彻在每一位“净化者”成员的意识中。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完美秩序’。”
苏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那巨大的经络图中，一条核心的能量主脉瞬间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你们的能量脉络，僵直、脆弱、毫无韧性。就像一个患有严重‘动脉硬化’的老人，为了追求稳定，血管壁已经失去了所有弹性。这样的系统，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触即溃。”
“你们的‘净化’，更不是在杀菌，而是在发动一场无差别的‘自身免疫攻击’。为了消灭一个病毒，不惜毁灭周围所有的健康细胞，甚至不惜毁灭器官本身。”
“净化者”舰队中，无数底层的士兵和中层军官，呆呆地看着那幅巨大的经络图，听着那来自敌人的“病理分析”。
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从“医学”的角度，来剖析他们奉为圭臬的“绝对秩序”。
一种名为“怀疑”的种子，在他们那如同程序代码般纯粹的意识中，悄然种下。
苏晨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不容置疑。
“你的病，我称之为‘文明硬化症’。”
“因为对‘失控’和‘变化’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所以选择了绝对的‘静止’，扼杀了自身所有的可能性。”
“你的道，不是永恒，而是一条死路。一种缓慢的、优雅的、无可挽回的集体自杀。”
“你不是在审判宇宙的骚动，你只是在执行你们文明的安乐死。所以，你不是审判官，你只是你们文明晚期综合征的集中体现。”
轰！
这番话，如同一柄蕴含着“道”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净化者”舰队那秩序核心之上。
原本那整齐划一、如同单音节轰鸣的能量共振声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杂音。
一个士兵的信仰动摇了。
一个军官的逻辑产生了混乱。
千万分之一的“不完美”，对于追求绝对完美的“审判官”而言，却是整个世界观崩塌的开始！
“你——找——死！”
一道狂暴到极致的意念，第一次带上了愤怒的情绪。
“审判官”被彻底激怒了。
不是因为被侮辱，而是因为苏晨的区区几句话，竟然真的撼动了他耗费千万年光阴建立起来的、永恒不变的完美秩序！
这个外来者，这个混沌的血肉虫子，是比“播种者”的瘟疫更可怕的病毒！
他猛然放弃了舰队合击的指令。
因为他意识到，他的舰队，已经被苏晨的“言语病毒”所“污染”，不再完美了。
“既然工具出了瑕疵，那就由我亲自来完成这场‘手术’！”
“审判官”的旗舰，那艘最为庞大的银白战舰，在一瞬间化为亿万道光的粒子。
紧接着，这些光粒子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重新组合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光之巨人。
巨人由无数完美的几何体构成，手持一柄由“绝对静止”法则凝聚而成的巨斧，散发着要将整个现实都“格式化”的恐怖威压。
这，才是“审判官”的本体！
他一步跨出，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巨斧携带着抹除一切概念的力量，朝着苏晨当头劈下！
然而，面对这足以毁灭神明的一击，苏晨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播种者”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头，不再看那气势汹汹的光之巨人。
仿佛那毁天灭地的攻击，也毫不足道。
他的目光，越过了战场，落在了星云的另一端，那位始终挂着温和笑容的灰袍老者身上。
“看完了第一个病人，现在……”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