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迩面对着眼前这十七名脑死亡但身体机能完好的患者,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这些患者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心跳规律,仿佛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但脑部扫描仪上那条平坦的直线,却无声地宣告着他们大脑功能的完全停止。
脑死亡的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医疗团队尝试了各种刺激手段,从疼痛刺激到声音刺激,甚至使用了强光照射,但这些患者就像被切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连接,没有任何反应。
在等待患者的全面生化指标检测结果时,夏迩的思绪回到了佩克西托身上。
他猛然想起,在他急匆匆离开她的心灵世界的时候,佩克西托那个异常复杂的眼神。
愤怒、担忧、不安,还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难道佩克西托知道些什么?这个念头在夏迩脑海中闪过。他立即对医疗团队说:继续监测这些患者的情况,有任何变化立即通知我。
穿过长长的走廊,夏迩的步伐越来越快。墙壁上应急灯的闪烁频率似乎也在加快,仿佛在呼应着他内心的不安。
来到中心实验室内,夏迩深吸一口气,连接了心灵感应设备,再次进入了佩克西托的心灵世界。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之前那个平静且美好的世界,而是如同海啸般汹涌的肉眼可见的负面情绪。
痛苦、愤怒、恐惧、绝望...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精神风暴。
曾经平静和谐的意识空间此刻如同暴风雨中的海洋,汹涌的负面情绪化作可见的黑色漩涡,在空间中疯狂旋转。
在漩涡的中心,佩克西托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身体不停颤抖。
佩克西托,发生了什么?夏迩小心翼翼地靠近,用自己的意识发出温和的询问。
佩克西托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愤怒。
她的意识剧烈波动着,向夏迩传递出一系列破碎的画面和感受。
无数意识被强行吞噬的痛苦,个体意志被扭曲撕裂的绝望,还有一个庞大而冰冷的意识体正在形成的恐怖景象。
冰冷...死寂...佩克西托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又充满了抵抗的顽强,他想要创造秩序,但却是以毁灭未来为代价的秩序...
夏迩努力理解着这些信息碎片:谁在创造秩序?是三体人吗?
佩克西托的语气波动更加剧烈了:他想要吞噬一切,然后按照它的意志重塑一切。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但也没有了自由,再也没有了希望...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随着佩克西托即像是回答又像是自问自答的低语,她的情绪逐渐平息。
最后,变成了一种坚定。
就在这时,佩克西托的意识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这股能量穿过心灵感应设备,迅速扩散到整个蜂巢实验城。
在蜂巢实验城的医疗区内,医护人员惊讶地发现监测设备上的数据开始发生变化。那些脑死亡患者的脑电图仪上,原本平坦的直线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虽然还远未恢复正常,但这微弱的生命迹象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夏迩在现实世界中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警示灯光停止了闪烁,基地的警报系统也恢复了正常。
随即,他就收到了医疗区传来的消息,那些脑死亡患者的脑电图开始出现微弱的波动。
夏迩迅速赶回医疗区,眼前的监测屏幕上,原本平坦的脑电波线开始出现规律的起伏。
虽然振幅还很微弱,但这是意识活动恢复的明确迹象。
医疗团队忙碌地记录着各项数据,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表情。
夏博士,这简直是医学奇迹!艾琳博士激动地指着监测屏幕,所有昏迷患者的脑功能都在逐渐恢复,那个孩子的生命体征也稳定多了。
患者们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呼吸也更加深沉平稳。然而,他们仍然没有恢复意识,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中。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医疗区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期待的气氛。医护人员轮流守在患者床边,记录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突然,九号病床上的患者,一名年轻的武装小队的队长,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监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醒了!一名护士惊呼道。
小队队长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双眼圆睁,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在空中疯狂挥舞,仿佛在抵抗无形的敌人,心跳曲线瞬间飙升到危险区域。
按住他!小心他伤到自己!主治医生大声喊道,三四名医护人员迅速上前,但队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下子将所有人都甩开了。
不要!别把我送回去!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眼泪和汗水混合在一起,从苍白的脸上滑落。
夏迩快步走到病床前,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冷静,你已经安全了。
在医护人员的耐心安抚下,队长逐渐平静下来,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夏迩让其他人暂时离开,只留下主治医生和一名心理医生。
现在,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夏迩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队长深吸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当那个声音...那个我即是众生的声音响起时,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身体里硬生生拽了出来,然后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再然后,我好像梦醒了一样,看到了一个,嗯...世界。”
他缓了缓,努力平复颤抖的声音,开始描述那个让他后怕的经历。
一开始,我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视角中,我依然在执行日常任务。巡视基地周边,检查防御工事,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第一天我没觉得异常。每天早晨六点整准时醒来,七点开始巡逻固定的路线。但第二天、第三天...每一次巡逻,路上遇到的同事都没有变化,连打招呼的用语都完全相同。
“当然,这是现在回想。当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夏迩皱眉记录着这些细节,示意队长继续。
直到那次巡逻,我经过基地东侧的那片草地时,发现了问题。队长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那里本应长满三叶草,但我看到的却是一片四叶草!密密麻麻的全是四叶草!
这个发现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他。
队长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发现更多细思极恐的细节。
天空中的云彩每天以完全相同的轨迹飘过,同事们的对话内容循环重复,甚至连食堂菜单都没有轮换,毫无变化。
这种事绝无可能发生在公司内!
也就是这点,让他确定,这一切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