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院中那短暂却意味深长的交锋,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宋江的心头。王凌峰对扈三娘显而易见的维护,以及那句“梁山泊不是他一人之梁山”,都清晰地传递出一个危险的信号:此人不仅要在军事、财力上分庭抗礼,如今更要插手人事,甚至可能借扈三娘之事,进一步收拢那些对滥杀行为不满的老兄弟之心。
绝不能让王凌峰得逞!扈三娘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宋江与吴用密室商议良久,一条毒计迅速成型。
数日后,聚义厅再次召集头领议事。气氛依旧微妙,但宋江的脸上却恢复了往日那种掌控一切的“和气”。
“今日召集诸位兄弟,乃有一桩喜事相商。”宋江开场便定下基调,笑容满面,“扈三娘扈姑娘,武艺超群,貌美如花,实乃女中豪杰。虽此前有些误会,然既入我梁山,便是一家兄弟。如今她孑然一身,我等岂能坐视?我意,为扈姑娘择一良配,成就一段美满姻缘,也好让她在梁山安身立命,众兄弟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反应各异。许多头领纷纷附和:“哥哥所言极是!”
“正当如此!”
“不知哥哥欲将扈姑娘许于哪位兄弟?”
李逵闻言,眼睛一亮,竟咧开大嘴笑道:“公明哥哥!这婆娘厉害得紧,不如就许给俺铁牛吧!俺定能降服她!”
宋江笑骂道:“你这黑厮,休要胡闹!”他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了坐在末尾、一直沉默不语的“矮脚虎”王英身上。
王英此人,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且性好色,贪财吝啬,在梁山众头领中名声并不好,但因早年便跟随宋江,算是其心腹之一。
宋江笑容愈发“和煦”,开口道:“王英兄弟虽相貌不甚伟岸,然性真率直,且早年行走江湖时,曾对扈姑娘颇为倾慕(纯属捏造)。依我看,二人正是良配。若能成就此事,岂不美哉?”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许多宋江的嫡系,脸上都露出错愕与不可思议的神情。将扈三娘那样一个刚烈美貌的女子,许配给王英这等人物?这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许多人心中甚至生出几分不忍。
王英自己都愣住了,随即狂喜之色涌上那张丑脸,连忙出列,对着宋江纳头便拜:“多谢哥哥成全!多谢哥哥成全!”
吴用在一旁摇着羽扇,补充道:“兄长仁德。如此一来,既可安扈姑娘之心,亦可显我梁山兄弟和睦,不拘小节。王英兄弟,还不快去准备聘礼?”
这分明是要造成既成事实,快刀斩乱麻!
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眉头紧锁,面露不豫之色,但此事乃宋江以“媒妁之言”提出,关乎女子婚嫁,他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一桩简单的婚事,而是宋江对王凌峰赤裸裸的挑衅与打压!更是对扈三娘本人的极大折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向后山小院。
当扈三娘听闻此事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娇躯摇摇欲坠。她本以为王凌峰的承诺能给她一丝喘息之机,却没想到宋江竟用如此恶毒、如此羞辱的方式,要将她推入火坑!嫁给王英?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无尽的绝望与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凌峰也通过安道全(他常去为扈三娘诊脉)得知了此事。
“无耻之尤!”王凌峰眼中寒光爆射,一拳砸在桌上。他料到宋江会出手,却没料到手段如此下作卑劣!这不仅是逼扈三娘,更是将他的军!若他坐视不管,此前所有承诺尽成空谈,威信扫地。若他强行阻止,便是公然干涉“兄长”做媒,破坏“山寨和睦”,正中宋江下怀!
不能硬抗,必须破局!
王凌峰大脑飞速运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立刻对石秀低声吩咐:“速去如此这般……要快!”
石秀领命,匆匆而去。
聚义厅内,宋江见无人公开反对,心中得意,便欲下令让王英即刻去下聘。
就在此时——
王凌峰忽然出列,拱手道:“哥哥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宋江眼睛微眯:“哦?凌峰兄弟有何高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王凌峰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赞同”的笑容:“哥哥为扈姑娘终身大事考量,仁厚之心,小弟佩服。王英兄弟亦是自家兄弟,若能成就好事,自是佳话一桩。”
他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宋江和吴用。他竟表示赞同?
但王凌峰话锋随即一转:“然,小弟有一虑。扈姑娘性情刚烈,众所周知。若我等一味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强,恐其羞愤之下,寻了短见,岂不辜负哥哥美意,反成一场悲剧?届时,江湖传言我梁山逼死女将,于山寨名声大大有损。”
宋江脸色微沉:“那依兄弟之见,该当如何?”
王凌峰从容道:“小弟以为,不若略作变通。既然王英兄弟倾慕扈姑娘,何不仿效古之君子,展露诚意与本事?可由王英兄弟亲自去向扈姑娘提亲,若他能以武艺或诚意打动扈姑娘,得其亲口应允,岂不更显佳偶天成,传为美谈?若其不允,再徐徐图之,亦显我梁山兄弟宽容大度。哥哥以为如何?”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既全了宋江的面子,又给了扈三娘缓冲余地,还将皮球踢回给了王英。
宋江和吴用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若强行拒绝,反倒显得他们心虚,怕王英无法成功。
宋江只得点头:“兄弟所言,亦有道理。便依你之言。王英兄弟,你可有此胆色与诚意,亲自去求得扈姑娘点头?”
王英正在兴头上,又被宋江一激,立刻拍着胸脯叫道:“哥哥放心!俺这就去!定让那婆娘心甘情愿嫁给俺!”他自以为得了宋江撑腰,又素来看不起女子,觉得手到擒来。
王凌峰心中冷笑,补充道:“为示公平,亦可请几位头领一同前去,做个见证,以免日后闲话。”
“好!”宋江应允,点了几个心腹头领陪同前往。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后山小院。
小院内,扈三娘早已得到王凌峰暗中传递的消息,知晓了计划。她强压下心中的屈辱与怒火,换上冰冷的战甲,手持日月双刀,立于院中,如同一尊复仇女神。
王英兴冲冲地带着人闯进来,见到扈三娘这般阵势,先是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扈家妹子,俺老王奉公明哥哥之命,特来提亲!你跟了俺,日后吃香喝辣,岂不快活?快快答应了罢!”
扈三娘柳眉倒竖,厉声道:“呸!无耻之徒!想娶我?除非你能胜过我手中双刀!”
王英大笑:“俺还道何事!原来是要考较武艺!来来来,俺便陪你玩玩!”他自恃武功不弱(相对而言),全然没把扈三娘放在眼里,抽出短刀便扑上前去。
然而,他大大低估了盛怒之下、心存死志的扈三娘!也高估了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
扈三娘双刀展开,如同狂风暴雨,招招狠辣,直取要害!她将所有的悲愤与绝望都倾注在了刀锋之上!王英哪里见过这等拼命打法?顿时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不过十来个回合,便被扈三娘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短刀也脱手飞出!
“废物!”扈三娘收刀而立,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满是鄙夷。
王英在地上挣扎,羞得满面通红,无地自容。
同来的几个头领也面面相觑,脸上无光。
宋江和吴用在后得知消息,脸色铁青。他们万万没想到王英如此不济事,竟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
王凌峰适时出现, “遗憾”地对宋江道:“哥哥,看来王英兄弟与扈姑娘,确是无缘。强扭的瓜不甜,若是用强,恐真逼出人命,反为不美。不若此事暂且作罢,从长计议?”
宋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众目睽睽之下,王英比武求亲失败,他若再强行指婚,便是自打嘴巴,毫无道理可言。他只得狠狠瞪了不成器的王英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既如此……便依兄弟之言,此事……容后再议!”
联姻之局,被王凌峰以一场公开的、无可指摘的比武,巧妙破解。
扈三娘得以保全自身,对王凌峰的感激与信任,更深一层。
而宋江偷鸡不成蚀把米,威望再受打击,心中对王凌峰的恨意,更是滔天。
梁山的暗流,因这一场失败的联姻闹剧,变得更加汹涌莫测。